“这尤氏也真是的,不过是个继母,跟着瞎操心,蓉哥儿都多大了,还能被她那点子小心思笼了去。”
凤姐听此,不禁微微蹙眉,尤氏虽然是续弦,可嫁给贾珍的年月也不短了,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平日行事也算是妥帖周到,管家数十年,也未曾听说过什么离谱的事,对蓉哥儿和蔷哥儿平日也没得说,怎的今日到了姑妈嘴里,这话说的如此不中听。
她不想再听王夫人的絮叨,索性转移话题道:“姑妈,咱们兰哥儿今年也要下场,若真得中,府上也算是再添一桩喜事了,届时可要安排姑娘们去城外布斋?”
当今圣上为杜绝前朝奢靡之风,崇尚节俭,宫中开支也比先帝在时少了大半,皇后还特意安排了京郊的皇家寺庙每月在城郊的难民营布施粥棚。不少京中权贵们也纷纷效仿,尤其是那些注重名声,家中有待嫁的姑娘的,都想以此把自家姑娘的好名声打出去,为日后的谈婚论嫁增添一丝筹码。
贾兰如今可是荣国府最有潜力的苗子了,又是个耐得住性子读书的孙子,整个荣国府,但凡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可谁也不知这王夫人是怎么想的,非但不重视这个亲孙子,反而处处苛待这母子俩,有时候便是连凤姐都瞧不下去。
“这倒是,以兰哥儿读书的用功性子,此番定能上榜,自打元春进宫后,府上便再也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只待放了榜,便立刻张罗起来,如此一来,元春在宫里也能得几分脸面。”
王夫人一想到深宫中的女儿,对着贾兰的事也多了几分积极,宝玉在读书一道上并不上心,若贾兰有朝一日高中进士,宫里的女儿也能多几分保障。
“你去安排吧,自今日起,家中诸事皆以兰儿为尊,大厨房、针线房的人也敲打着些,莫要在兰儿上场前出了差错。”
王夫人细细吩咐着,又想着凤姐说的布粥一事,眉眼间不禁染上几丝顾虑,叹了口气道:“兰儿若真得中,布施粥棚,打点人情,府中宴请,样样都要银子,这些日子下头佃户的收成也不好,府上的窟窿是越来越大了。”
凤姐顿了顿,转头安慰道:“这几年京中禁奢靡之风,咱们倒也不必太过排场,左右这个月的印子钱也快收上来了,若真有了喜事,老太太那头也定然会贴补一二的。”
王夫人略一思索,倒是十分认可,心中又庆幸还好当时嫁进来的是自家侄女,否则去哪里寻一个这样妥帖又能办事的帮手。
凤姐却对印子钱心有余悸,虽说如今不少达官显贵都有这些不可说的阴私,可这印子钱终究是朝中大忌,待熬过眼前这个窟窿,府上开支周转起来,还是早日断了这条线为妙。
惜春此时也听说了贾蓉要下场的消息,对这位传闻中的“侄子”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
她看着八仙桌上一个个精巧的番邦物件,心中也不由多了几丝期待。前些日子,贾蓉便派人送了不少京中姑娘们喜欢的新鲜玩意,除了她之外,还给姐妹们都送了些,只不过贾蓉身边的人私下里告诉她,唯独她的是最好的,还说待东府修葺好院子便接自己回去。
惜春本是不想回去的,可后来听银蝶说,贾蓉正为自己寻画师,她也忍不住动了几分心思。
这个名义上的侄子自打大病一场后,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不但把家中的下人整治了一番,还对读书一道上了心,如今竟然要下场科考,真是稀罕事。
“姑娘,蓉大爷可真是厉害,若此次能中,姑娘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入画听说贾蓉要下场,满脸止不住的兴奋。
入画可是知道,自己能留在惜春身边伺候,少不了这位蓉大爷撑腰,若不是贾蓉如此硬气的要把惜春接回去,她日后留在荣府伺候姑娘,少不了又要受那些老婆子的排挤,嫌她占了姑娘身边大丫头的位置。故而,对这位蓉大爷,她是十分感激的。
惜春见此,也忍不住的感叹道:“莫说什么靠山不靠山,但凡这府上有一个清净的地方腾给我,便是谢天谢地了。”
说到此处,惜春不禁又有几分担忧:“我虽年纪小,却也是有所耳闻,当年珠大哥读书时,熬坏了身子,若此番蓉哥儿高中,只怕荣国府里又有人眼红了,虽仓促了些,咱们还是早日搬回去的好,省的又有些没脸皮的到处说闲话。”
入画听了,脸上的神情也慎重了几分,连连点头应道:“姑娘说的是,左右咱们也没多少行囊,这几日我便先命人将东边的院子收拾着,回来请皇觉寺的师傅选个黄道吉日,咱们便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