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身后传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望去,又赶忙向两边散开,中间让出了一片空地。
两名家丁脸上蒙着面巾,一前一后抬着板舆小跑而来,到了近前将板舆放下,退至一旁,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擦。
众人还未靠近,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小范围扩散开来,有不少人忍受不住,当场将吃的饭菜吐了出来,地上一片污秽。
扶晏屏住呼吸,侧眸悄悄扫了一眼宁无舟,见他面色如常,与板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板舆上躺着一个不能说是人的人,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脸颊枯瘦,似是被吸干了阳气,双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周夫人放下手臂,端庄地置于身前,两侧的家丁见状,迅速抬起板舆,路退了回去。
耳边的呕吐声慢慢小了下去,周夫人神色如常,四处看了看,垂下眼眸,并未受到方才气味与眼前景象所影响。
她道:“各位也都看到了,此人是庄主生前身边的婢女,也是山庄里第七个离奇丧命的人,庄主福薄,早早地去了,可那恶鬼却仍不罢休,频繁作祟害人,令我们整日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周夫人抬起眼眸,眸中隐隐泛着泪光,看上去楚楚动人:“今日请来各位道长,一来是驱鬼一事,必有重谢;二来为我们庄主超度,助他脱离苦海,早日轮回转世。”
扶晏与宁无舟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片刻后,听到有人高声应答:“夫人放心,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使出看家本领,来接山庄之难,还山庄众人一个太平。”
话落,宁无舟眼皮一跳,目光缓缓从众人面前划过,最终穿过人群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只一瞬便不再看向那人。
是方才说话的那个人。
认识?
扶晏注意到了他的细微举动,心中虽好奇,但也明白,认不认识那是人家的私事,况且他与宁无舟也还没熟到过问对方私事的程度。
周夫人露出笑容:“多谢各位道长出手相助,山庄偏僻,一路走来不易,我已为道长们安排好了住处,不妨先休息一日。”
她转头对身旁的婢女道:“葭秋,找几个人带道长们去休息,道长们皆是贵客,都招待好了。”
“是,夫人。”
众人跟随指引四散而去,葭秋来到扶晏和宁无舟面前,行礼道:“两位道长,奴婢这就带二位前去住处,请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了。”
趁着葭秋转身的间隙,宁无舟突然抬手拉住扶晏,手腕一转,撩起扶晏胸前的衣裳,往里面塞了一个东西,还特意拍了拍,将衣裳整理好。
从远处看,如同是在调戏一般。
扶晏身子一歪,只瞥见宁无舟手中拿的是类似纸张的东西,也不知方才这举动有没有被旁人看见。
他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也不好意思扒开衣裳把东西拿出来,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
“吱哇——”一长声,响亮且刺耳的推门声响起,葭秋静待了片刻,迈进门槛,将两边木门上的符纸摘下放入袖中,这才走进屋内。
扶晏迟疑片刻,也跟着踏入房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虽称不上明亮如昼,但与方才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的相比,要好得多。
“请问姑娘芳名?”宁无舟不合时宜地开口。
“葭秋。”
宁无舟笑着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内大致走了一圈:“葭秋姑娘,这间屋子此前可有其他人住过?”
葭秋听闻,身形肉眼可见的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答道:“没有,宁道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无舟半蹲在案几旁,伸手拨开茶壶的盖子,抬眸看向葭秋:“有劳姑娘,麻烦送一壶……水过来,要热的。”
扶晏:……
扶晏暗叹了口气,上山途中才刚饮过泉水,这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不至于口渴吧?
除非……
宁无舟发现了什么。
葭秋颔首道:“两位道长稍等片刻。”
待葭秋离开后,扶晏闭眸,凝神确认隔墙无耳,才匆匆走到宁无舟身旁,如他一样蹲了下来。
宁无舟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些空间:“看出来了吗?”
扶晏瞥了他一眼:“我还没看呢。”
说完不再理会宁无舟,精神集中在了茶盏茶壶上,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扶晏在朝上放着的茶盏口摸了一圈,并未发现痕迹,接着又碰了碰茶盏底部,依旧一无所获。
但茶盏本身就是可疑之处。
依照葭秋的意思,茶盏从未有人用过,盏口不会朝上放置,况且方才推门时,能明显看到尘土飞扬,应该是不常打扫,可茶盏底部干干净净,不合常理。
他又将目光投向壶底,果然,壶底还残留着些许茶渍,看痕迹,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间屋子定然有人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