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前车调转方向,由骑着黑马的青年领头,浅草没过马蹄。
小路不太方便使团的队列行进,于是马车两翼的护卫队伍不得已退到一前一后,使得整支队伍变得窄长。
江宴池骑马跟在戚暮山与闻非所在的马车后面。
车队几乎是直线前进的,不像官道那般弯弯绕绕。
阿古拉有时与领队的马车并排前行,方便江宴池盯梢,有时又是走在最前头,看不着人影。
不管戚暮山是否真的相信他,江宴池是不会对这名半道杀出的陌生人有任何信赖的。
夏风簌簌,穿林送声。
江宴池耳尖一动,倏而皱眉。
“你有听到什么吗?”他问与自己并排同行的护卫。
护卫是昭帝指派来的,不了解江宴池的本事,便权当他是在过度紧张自家侯爷的安危:“没有啊。”
“你再仔细听听。”
护卫见他一脸严肃,不禁照做,但周围除了风声就是马蹄踏草声:“真的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
江宴池再竖耳倾听,这回的确什么都没有了,又等了须臾,确认那异样的声音没再出现后,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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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阿古拉在林间寻了块空阔又靠近溪流的地方供使团作原地休整。
“你觉得我们被人跟踪了?”
戚暮山没去看江宴池,兀自披上外袍,解开发带,任由头发随意披散下来。
江宴池站在马车门口,一脚蹬着马车,一手肘撑着门框,探进半截身子来。
“是,刚启程不到一刻钟,每隔半里就有飞鸟惊起,听动静,对面相当老练,每次只暴露三息。”江宴池一边汇报,一边看着戚暮山半束起头发,“但第四次后,他们就消失了。”
“我相信你的耳力。”戚暮山将发带扎好,“他们若不动手,我们也不着急出手。”
江宴池点头应是。
戚暮山收拾完,便从座位底下取出一包干粮,挑了个最大的烧饼给江宴池:“闻非又跑哪儿去玩了?”
“和花念他们抓野兔去了。”江宴池啃了一口烧饼,“这地方倒还不错,在野外能找到这么个露宿地儿挺不容易。”
戚暮山又拿了个干瘪馒头,捏了捏,问:“那个家伙呢?”
江宴池嚼着饼,含糊回答:“在那边一个人猫着呢,也没什么人和他说话,看着还怪可怜的。”
戚暮山轻笑:“你同情他了?”
“哪有!”江宴池差点噎住,赶紧咽下,“你可抬举我了,我就是小肚鸡肠。”
“好好。你也别一直跟着我了,让我下去走走。”
江宴池立刻侧身让出道来,忽地感到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这边,四处搜寻一阵,最后锁定到不远处的榕树下。
然后干脆瞪了回去。
萧衡正和几个卫兵围坐在篝火旁,唠着不知道又是他们之中哪一个人的家常,见戚暮山过来,便往一侧挪了挪,拍了拍草地:“哎,公子,坐这不?”
“不了,不打扰萧大人雅兴。”
戚暮山冲萧衡轻轻一挥手,一挑眉。
萧衡先是一愣,下意识顺着他挥手的方向瞥去,随即反应过来:“啊,那下官就也不打扰公子了。”
另一边,乌云靠着榕树半卧在地上,阿古拉则双手枕头,靠在乌云身上。
药篓被搁在树边,一旁篝火照得他半边脸暖洋洋的。
随后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也不看是谁,只等那人先开口:
“阿古拉。”
他应了一声:“嗯。”
“接着。”
“嗯?”
他刚准备坐起来,就感到有什么东西砸进怀里,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干硬的馒头,稍显惊讶道:“给我的?”
戚暮山颔首道:“我看你没吃什么。”
“多谢。”阿古拉说着,把馒头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戚暮山,“喏。”
戚暮山也不谦让,索性接过来:“你还怕我在里面下药不成?”
“不怕,我信你。”阿古拉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只是我看你身体不大好,想照顾你一点。”
戚暮山被他的坦诚哽住了。
半个馒头很快就能解决,不一会儿,戚暮山掩嘴咳了一声,才问道:“你们南溟人都这么容易相信外人的吗?”
“也没有吧。”阿古拉坐起身,仰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幽微的火光,“说来奇怪,我见你第一眼,倒像是与一位故人重逢。”
“哦,是么?”戚暮山不禁淡笑,“你之前在万平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