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不对吧,怎么感觉越走越偏了。”
余万钱满脸愁苦,时辰已经不早,再拖下去可就赶不上在天亮前出山了。
队伍里头负责找路的士兵也是有苦难言,他在这群人里头还算有些脑子,但也纯粹矮个里拔高个罢了。
“这么乱走可不行…”
余万钱说着,声音渐低,一双看人总是透着凶狠的眼睛如剑一般刺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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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玲等人将哨岗清理干净,各自去放火的时候,月亮正从东侧缓缓升起,莫约是亥时初。
而此刻一行人站在来时进林子的巨石旁,头顶上的月亮已从中天慢慢向西倾斜。
杜玲收回看向夜空的视线,同各有负伤的士兵们简单交代了几句:
“虽没再遇到搜查兵,但下山路上仍要小心谨慎。”
“若是破晓时分还未见到人影,牛宏便带着大家回营里去。”
牛宏抱拳行礼:“是!”
因正面对上了几波进山搜查拿人的通州军,而导致一只手臂负伤的汪庆马上接话:“我也要去。”
“去了给我拖后腿?”
杜玲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手臂,淡淡说道。
汪庆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现在还能站在这的人里头,除了杜玲旗下的人外,还有别的旗里的。
这些人本以为杜玲在山上那会儿没回去找人,便是弃了那百来号人了,哪能想到这下山就这么一脚功夫的事了,这杜总旗居然还要回去!
先前在山里遇到的那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通州兵已经叫他们吓破了胆子,见武艺最高强,也杀了最多敌军的杜总旗要走,脸上都露出些许不满来。
“总旗,那些通州兵的厉害咱们可都见识过了,那百来号人怕是…”
队伍里,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出声说道。话一出口便得了许多的附和声。
“是啊总旗,您还是不要费那精力,跟我们一起下去吧。”
“是啊,万一碰上那群人,总旗您可就危险了。”
汪庆冷笑一声。
谁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牛宏虽记挂余万钱的安慰,但也认为这些人说的在理。
真算起来,哪怕是他们这些人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杜玲在屏州军里头的份量。
“我自有打算,你们快下山吧。”
杜玲开口说道,声音不高不低,却叫人知道她的想法不会轻易更改。
那些士兵只好收了声,但心里怎么想的却不得而知了。
两边各自分头,一队往山下隐蔽处去,一人复又扎进了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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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是专门训练起来在山里头打战的。
余万钱同还能拿刀站着的几人背靠背围在一起。他们脚边倒了一地的尸体,全是熟悉的面孔,只有一两具属于敌军。
先前发现敌军身影的时候,余万钱的第一想法还是躲,但这次找来的通州军就跟装了狗鼻子似的,总能准确的找到他们的位置,牢牢跟在后头,怎么都甩不开。
既然甩不开,那便放手一博。
但真对上以后,余万钱这边的弟兄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迅速倒下。同他们在密林中打斗时处处受限、动作凝涩不同,这些人仿佛是那山林里的野兽或幽魂,半分不受影响。
“他奶奶的,同这些狗杂种拼了,反正活不了,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也好!”
余万钱身边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几分血性!”另一个人嘲笑道。
“哼,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个字,干不干吧!”
余万钱双手攥紧刀柄,大笑道:
“当然是——”
“干.死这些狗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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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玲回身寻人的时候就做好了找不到人,或是见到一地尸体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么凄惨的场面。
余万钱和柳七,两支队伍,百来号人。
就这么死在了和灵山里头。
茂密生长的树干、树枝上,到处是喷溅上去的血迹。
或是缺了手脚或是肚腹开洞的尸体倒在各个地方。
石头旁、树下,或孤零零一个,或三四个叠在一起。
杜玲自认为自己见过的死人已经够多了,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般叫她难受。
余万钱也找到了。
被埋在几具尸体的最下方。
胸膛被破开一个大洞,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没几块好肉。
本就狰狞难看的脸,现在更是丑陋的能叫孩子吓晕。
杜玲伸出手,将余万钱瞪的大大的眼睛合上。
她没带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将这场景深深刻在心里,而后转身离开。
山上的人带不走,山下的总要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