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橓华撇起唇角,走到乔讷面前故意问道:“哦?九哥都让你准备了什么东西?我怎么都没听人提过。”
赵杙眉峰皱起,便见乔讷从容答道:“一抔黄土,三壶酒,一为江汉堂,一为净照堂,一为忠臣堂。”
赵橓华眯了眯眼眸,回头看着赵杙,“九哥倒是懂得拿捏人心。”
“阿乐,你还说你不在意种世宁,我不过随口问了几句,你就对他百般维护,我在你眼里都变成了一个只会猜忌的昏君了,”赵杙叹了口气,继续笑着解释:“我为其饯行,是为振奋士气,彰显朝廷抗金之志,并非你想的那样。”
言罢,他转过头,顺水推舟吩咐乔讷:“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命人尽快带过来,可不能耽误种将军出发的时辰。”
乔讷点头唱喏,躬身低首退至殿外,秋日的艳阳晒在脸上依旧火热,他幞头下却已被冷汗浸湿,官家何曾让他准备过东西,此事是由安率负责的,但安率以为官家就是随口一说,也未放在心上,因此什么都没准备,不过他当差许久,应付这种场面也不是什么难事,便自作主张说了将才那些话,但愿官家事后不会问罪于他。
“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官家呢?”
一道人影突然拦在身前,乔讷心里一个激灵,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压低声调冷哼一声,“吓成这副模样,瞅你那点出息,我出去传个话的功夫,官家怎么就来尚书内省了?”
乔讷抬头看清眼前之人,弯下腰身称了声干爹,随即恭恭敬敬道:“侍奉长公主的宫人说长公主在这里。”
安率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又问:“那你出来又是为何?”
“官家决意给种将军饯行,长公主很是不悦,当面质问儿子都准备了哪些东西,”乔讷顿了顿,伸手揩去幞头下的汗渍,“儿子惶恐……自作聪明胡乱答了几句,这会儿正是要去拿那些东西的。”
安率眼中精光忽现,“哦?你是如何答的?”
乔讷低声道:“以前听干爹说过赐茅授土,儿子当时脑子一热,说了一抔黄土,说完又觉得不合适,便添了三种酒,分别为江汉堂、静照堂、忠臣堂,这些酒都是干爹以前赏我的,我没舍得喝。”
安率眯缝着眼角,挤出一丝笑,“你倒是机灵,不枉我这些年对你悉心栽培,行了,你快去准备,我来应付长公主。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让官家被长公主和太后娘娘说动,汪俊贤与黄茂仁看样子是不可能出来了,但凡官家起了,他们的今日,就是你我的明日。”
乔讷点了点头,又作一揖方才挪步离开,越过安率,他脸上的恭敬顺从骤然消失,乌黑的眼瞳中慢慢弥散出点点不屑,所有人都以为官家被奸佞蒙蔽,实则那是官家刻意表现出的假象。
官家从一开始就知晓安率与汪俊贤、黄茂仁互相勾结,企图把持内外朝政,只是官家不愿看到兵士百姓做无谓的牺牲,可举国上下抗金思潮此起彼伏,人们更想与金人死战到底,倘若他明确妥协之态,势必会激起天下人的唾骂,那就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一直主张议和的汪、黄二人推出来当挡箭牌。
乔讷不知道官家是否能称得上称职,但不得不说,官家很会把控朝堂,他明面上虽将朝政大权交予汪、黄一党,却也留下宋文通和陈芾与之抗衡,甚至破例将秦居敬直接擢至同知枢密院事,这样一来,财赋调度和兵马调度都会受到约束,如此,任汪、黄等人在朝中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