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腹诽着,突然瞥见转盘那端油光发亮的猪蹄膀,琥珀色的外皮颤巍巍泛着蜜光,浓稠的酱汁正顺着瓷盘缓缓下滑。
夏迟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呔,竟敢勾引我!】
夏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筷子,在转盘刚停稳的刹那,精准夹走两只最肥美的蹄膀。
“啪”地一声,其中一只蹄膀落进冯漫碗里,酱汁都溅到她新买的爱马仕丝巾上。
“漫姐快趁热吃——”
夏迟一副不愧是我的表情。
冯漫嘴角抽搐着,这上不了台面的穷鬼,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给他个铁碗他能立马要饭去。
真替他这一身高定感到委屈。
冯漫用高跟鞋尖猛戳夏迟脚背,从牙缝里挤出气音:“罗导在你身后呢……”
夏迟瞬间腰背挺直,乖巧得像被班主任盯住的后排差生。只是那双眼仍死死黏在蹄膀上,渴望的目光几乎要在肉皮上烧出两个洞来。
【再看我,再看我,怎么一直在看我!】
【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哇,受不鸟啦。】
【……】
侧了一下脑袋,罗剑导演的身影像幽灵一般飘在身后,夏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
【哎呀,不知道打搅人吃饭天诛地灭吗?】
【我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巨能装,一节更比六节强。】
【呼——】
夏迟等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影纹丝不动。他假装整理衣摆,借着喧闹声飞快往后撇了一眼——罗导那张脸阴沉得像暴雨前的铅云,眼神却涣散着。
跟谁拔了他气门芯似的。
【罗剑导演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给谁脸色看呢?】
【有了大孙儿还不高兴。】
【嘶……】
他顺着罗剑的目光往热闹中心一看,罗明夫妇正搁那儿敬酒呢。
一个不祥的念头飞入脑中。
【天!】
【罗剑导演不会都知道……】
【这两口子合伙儿把他给诓了吧。】
罗剑:“!!!!”
两口子?
合伙?
诓?
正此时,模范夫妇举着杯子来到这桌,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全场的目光:“承蒙各位赏光。”罗明微微躬身,手里举着酒杯:“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仰头,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四周传来喝彩声。
【啧啧啧……】夏迟感叹。
【当初那也是女娲毕设的一张脸啊……】
【虽然没红过,但绿过,知足了。】
【咋就闯进了绿帽侠这条赛道了呢?】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魔力的绿光,探索的语言,红橙黄绿蓝,你的帽子深浅……】
“哎呀,”夏迟腿一疼,“漫姐你踢我干嘛!”
我不踢你,我能一拳打洗你吗!
冯漫深呼吸,牙缝里轻声挤出几声威胁:“没看旁人都站起来敬酒了,就你坐那儿狂炫,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吗?注意形象!!”
幸亏离得远,罗明没注意到这里。
夏迟磨磨蹭蹭站起来,小声跟她怼。
“我哪儿有那么多观众,不就一死跑龙套的,只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啊你。”
冯漫:“驴真是一天啥事没干,净踢你脑袋了。”
席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约莫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如苍松,正是罗家辈分最高的三叔公。这位看着罗剑从尿炕小孩儿成长为享誉国际的大导演的家族长老,仗着辈分高,用拐杖敲着地板嚷嚷:
“快快,把咱家金孙儿抱过来瞧瞧。”
苏玫闻声款款走过去,将孩子抱到他面前。
三叔公眯起昏花的老眼,脸上皱纹顿时舒展成秋日的菊花:“哎哟喂!这小脸儿白嫩得跟水磨年糕似的。来,给太爷爷乐一个——”
小孩儿睡着了不理他。
老头突然转头冲罗剑大笑:“剑小仔,你这大孙儿活脱脱是你当年的模样啊!”他拍着膝盖笑得前仰后合,“真好啊,这眉眼,这脑门,将来准是个大艺术家!”
满堂笑声化作尖利的蜂鸣,刺得罗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自从孩子生下来,所有人都说像他,他自己也觉得像,可又怎么会……
他怀疑夏迟会不会是算错了,老虎都有打盹儿的时候,这神棍,也未必那么靠谱。
罗剑默默后退至廊柱阴影处,眼尾余光如刀锋刮在夏迟后背,等着他给一句交代。
那厢夏迟为了应付敬酒,随众人起身举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突然在心里蹦出来一句。
【长得不像才奇怪呢,虽说儿子不是亲儿子,但孙子可是亲孙子啊。】
是亲孙子啊!
亲孙子啊!
孙子啊!
子啊!
啊!
!
……
冯漫后颈一凉。
知道的太多了,会不会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