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远心中情绪有些低落,但却神情柔和地笑着,将许禾抱在怀中,由她为自己揉按着最近常常酸痛的右手臂。
柔和的灯影下,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缱绻羡爱。
……
等到夜深人静,躺在床榻上的明修远,忽然睁开眼眸,看着帐顶。
身旁的许禾气息均匀,已经睡熟。
半晌,明修远轻轻起身,走到院子中。
月光静谧如水,洒在简陋的小院。
“探花……”想到白日里,自己所看到的又是一年金榜题名时,明修远喃喃自语。
这个词,现在的明修远听起来,是如此遥远陌生。
……
又半个月后,明修远的画在京城中渐渐声名鹊起。
“临竹居士的画意境独特。”茶楼中有人议论,“就是他不必读书歇息的吗?为何画作的数量如此泛滥?”
“别看他现在一身铜臭味,只晓得赚快钱,听说他原本亦是个读书人,只是现如今,心思明显不在圣贤书上了。”另一人道。
明修远垂首喝茶,无人认出他。
正在这时,外面的街上忽然喧闹起来。
人群簇拥着一行打马过街,春风得意的读书人,经过这个茶楼。
“新科进士打马过街了,各位快出来瞧瞧啊。”
茶楼门口的店小二跑进来,激动地嚷道。
听到这道招徕声,明修远手中的茶盏不由得晃了一下。
茶盏中的温茶,洒在面前的桌上。
“这届探花长得真俊。”旁边的客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瞧着,笑道,“都说两年前那个好看,惊动了京城,现在这个好像比两年前那个还好看,说不定又有好戏可以看呢。”
“两年前?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啊。”
听着茶楼中的议论纷纷,明修远放下茶钱,默默离开。
……
当晚,李府派人来请。
李家的家丁有些倨傲地看着明修远,仿佛甚是自傲他是李大人家的侍从,对明修远有些不客气道:“我家公子今日生辰宴,仰慕临竹居士画技,想请先生过府一叙。”
明修远晓得,所谓的“过府一叙”,不过是陪那些饮酒作乐的纨绔们喝酒,让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觉得请到了他,他们有面子。
但他们出手往往甚是大方,近来明修远臂膀酸痛得厉害,贴了两日膏药,皆不曾有用。
所以,明修远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了。
果不其然,明修远到了李府花厅,几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公子已经喝得半醉。
“来,给临竹居士先生斟酒。”醉醺醺的李公子指着明修远,对其他纨绔子弟道,“这位临竹居士可不一般,你们猜猜他是谁?他可是当初宁可不当官,也拒绝了崔尚书千金的硬骨头。”
听到李公子醉醺醺的话,众人皆以为他是喝醉了,不由得哄笑起来。
瞧着明修远的眼神,亦有些轻蔑,仿佛在看一个冒牌货。
毕竟,在他们眼中,若明修远真是那般刚正不阿的人,又怎会来这里做这种斯文扫地,不值钱的事?
觉察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或讥讽,或窥探的目光,明修远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酒盏。
“听说你当年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醉醺醺的李公子见没人搭理他,不死心走到明修远面前,醉眼朦胧地扫量他一眼,面上露出几分讥笑,“亦算是个聪明的,如今怎么沦落到卖画为生了?”
瞧着面前酒气熏天的李公子,明修远心中真是懊悔,当初为何同意过来跟他们喝酒。
强忍怒意,明修远尽量保持冷静道:“李公子,美酒虽好,但也切忌太过贪杯。”
“装什么清高?”瞧着面前斯文俊朗的明修远,李公子摔了酒盏,“我是让你来文绉绉给我诌酸词的吗?我是让你来喝酒的,叫你喝你便喝。”
瞧了一眼面前的李公子,迫于无奈的明修远仰头,将一盏酒一饮而尽,喉咙瞬间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好。”众人鼓掌,“临竹居士好酒量,再来一个。”
酒过三巡,话题越发混乱不堪起来。
“崔小姐如今嫁了国公家的公子,你可后悔?”有人认出了明修远这张俊朗不凡的面庞,拍着他的肩膀问。
平日里并不怎么饮酒的明修远几盏酒饮入腹中,胃中早已翻腾。
垂下眼眸,不曾去看面前的这位公子,明修远不曾答话,只道:“在下酒量不支……先行告退了。”
“扫兴。”李公子扔出几锭银子,轻蔑地看了明修远一眼,讥笑道,“拿去买墨罢。”
明修远掩于袖中的手指攥紧。
但最终,他只是弯腰,捡起银子,在众人的讥笑声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