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便是明探花?”男子对明修远的画不感兴趣,但对明修远这个人,仿佛甚是饶有兴趣。
他瞧着面前有些窘迫愤怒的明修远,不依不饶地笑着追问:“你怎么沦落至此?像一条丧家之犬,真是可怜。”
明修远沉默着,不曾言语。
男子凑近明修远,继续冷嘲热讽:“听说你拒绝了崔小姐?真是不识抬举,活该你没有得到任何任命。”
明修远神色冷漠,对面前的男子道:“公子,请你自重。”
“哟,生气了?”男子大笑起来,仿佛瞧见了什么好顽的东西,“一个卖字的穷书生,装什么清高。”
明修远深吸一口气,不想与此人继续争执,惹事上身。
天色沉沉,他一面收拾小摊,准备回家,一面垂首道:“若是不买,那便请你离开。”
瞧着要走的明修远,男子一脚踹翻他的小摊,带着浓烈的戾气道:“我偏不,你能拿本公子怎么样?给我打!”
忽然下起了小雨,明修远被推倒在泥水里,字画散落一地,被雨水浸湿。
男子踹了明修远一脚,冷笑道:“记住,这便是得罪崔家的下场!”
说罢,男子带着侍从扬长而去。
明修远有些艰难地自泥水中站起来,沉默地捡起残破的字画,慢慢往家走。
等在家里,担忧着明修远的许禾打开门。
在看到面前一身狼狈的明修远时,她又心疼,又惊诧,问道:“修远,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面前泪盈于睫的妻子,明修远勉强笑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眼眶通红的许禾扶丈夫进屋,连忙去烧热水,让明修远好好洗漱一番。
而明灿则躲在门后,眼眸中尽是难过与惶恐。
“爹爹……”
明修远想摸摸明灿的脑袋,安慰女儿不要害怕。
可是,看到自己一身泥泞,明修远苦笑着叹了口气,将手又放下了。
他看着明灿,对她放柔了声音,说道:“明灿,别怕,爹爹无事。”
许禾烧好了热水,让明灿出去顽,准备帮明修远擦洗。
发现明修远身上多处皆有淤青,许禾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得又急又快。
她看着面前的丈夫,哽咽着问道:“这么严重,这是怎么摔的?”
明修远淋了雨,有些感染风寒,咳嗽了起来。
他不愿多说,只是道:“遇到几个无赖。”
见明修远说罢,复又沉默下去,一身黯然颓败的悲伤。
许禾不再追问,也不想明修远担心自己。
她止住眼泪,默默用厚帕子,为他擦拭着面庞。
……
夜里,明修远开始发高烧。
许禾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想要以此降温。
明灿还从未见过父母生病,想到去年去世的邻居爷爷,她哭了起来,剔透的眼泪顺着面容,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瞧着床榻上阖着眼眸,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明修远,明灿哭着小声问:“娘亲,爹爹是要死了吗?”
闻言,许禾心中不由得酸涩极了。
她抱住明灿,柔声安慰女儿道:“灿娘,不会的,爹爹只是发烧了。”
明灿看着许禾,抽抽搭搭地问:“像上次我发烧那样?”
许禾按捺着心中的酸楚,与发酸的鼻尖,摸了摸明灿的面颊,放柔了声音,颔首回答道:“对,爹爹吃了药,明日便好了。”
明灿抬手擦擦眼泪,也点头:“那我帮娘亲照顾爹爹。”
亲了亲明灿的额头,许禾心中酸楚难言,但却笑了一下,说道:“明灿是好孩子。”
许禾去换帕子了,明灿趴在床榻前,仍旧看着床榻上,陷入了昏迷的明修远。
她偷偷用袖子抹了下眼泪,不想让娘亲为她担心。
……
天快亮时,明修远的烧方才退了。
缓缓睁开眼眸,有些头晕脑胀的明修远看到许禾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方厚帕子。
而明灿则蜷缩在许禾身边,小手抓着许禾的一角衣袖。
瞧见趴在床前睡着的妻女,知道她们照顾了自己一夜,明修远心中愧疚感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甚是无能,不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爱是常怀愧疚。
轻轻起身,明修远将身上的被子盖在许禾与明灿身上,怕她们母女二人着凉。
而他的动作,却惊醒了不曾睡得安稳的许禾。
瞧着醒来的明修远,许禾抬手去摸他的额头,轻声问道:“修远,你还难受吗?”
摇了摇头,明修远握住许禾的手,轻声回答道:“好多了。”
端详着面前的明修远,见他面色确实比昨晚回来时好看了许多,许禾方才松了口气。
看到天已大亮,许禾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去做早膳了。”
明灿揉着眼睛,也醒了。
睡眼惺忪地瞧着面前的爹爹娘亲,明灿迷迷糊糊地咕哝着:“爹爹好了吗?”
将她抱到膝上,明修远颔首,回答明灿的话:“爹爹好了,对不起,让娘亲跟明灿担心了。”
瞧着床榻上温柔含笑的父女二人,许禾的眼眶,忽然觉得有些酸涩。
她让明修远哄明灿再睡一会,然后去厨房准备早膳。
待许禾去厨房后,躺在床榻上,困得迷迷糊糊的明灿小声道:“爹爹,昨日我哭了,娘亲亦哭了,我们都哭得很厉害……”
明修远闻言,手上轻拍着明灿的脊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他心中涌上许多难过,却还是柔声问明灿:“什么时候?”
明修远怕吓坏了明灿。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昨晚,明灿害怕伤心的目光。
昨晚没怎么睡的明灿,此时已经快睡着了。
但她还是回答明修远的问题,声音越来越低:“给你擦药的时候,娘亲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哭得可厉害了……”
抱紧快要睡着的女儿,明修远心口发紧。
直到明灿已经睡着,他方才声音低低的,难过道:“是爹爹不好,没有照顾,保护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