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人真难懂,隔心如隔山。
我也没心思去揣测他的计划。
向执生回到被窝,他身上更凉了,自带寒气,手掌触摸到我皮肤的瞬间,困意都给我赶走了。
“哥,你还好吗?”我问他。
他道:“没事。”
我看着他湿润的眼睛,问:“你打抑制剂的作用是什么?”
“易感期和精神疾病一起出现,”向执生道,“后果不堪设想。在床上把你弄死的可能性高达70%。我不能没有你。”
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是暖洋洋,而是莫名其妙,心脏会隐隐作痛。
向执生犯病的时间里,他异常难熬。
他最害怕的事,以及过往最刻骨铭心的恐怖经历,都会产生幻象或梦魇,无时无刻精神折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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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我从联盟回来晚了一个小时陪犯病的他,他哭哭啼啼叫着我的名字,站在四楼阳台上,抓狂,发癫,哭哭又笑笑,手臂、脸上都是血。
他那样子真的狼狈,难堪,丑陋……完全不符他高冷无情的精英人设。
那时,我就在想,我的哥哥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承担精神疾病的折磨。
每次他一犯病,我的心,像是被浓硫酸浇过,疼得我想陪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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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觉得不能没有我,那你一直强迫我,让我体内多了omega腺体,还想让我给你生宝宝。你觉得,你这样做,不会失去我吗?”我道。
向执生一臂捞住我的腰,一手摸着我的头发,头埋在我肩窝,在我耳边呢喃:“不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死也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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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需要禁锢自己,落入深渊,也可谓前程万里。
童凌要结婚了,向执生和我也发展到不可逆的状态,我也不该在纠结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人是现实的物种,往往趋利避害。
向执生养了我十二年,他对我好,我自己也能清晰感受到。
童凌那边放手就放手,向执生这边不能接受就慢慢接受,看他怎么爱我,看他怎么让我心悦臣服于他,不离开他。
我前两个月嚷嚷要逃要跑,现在却服软想和向执生试试,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可能会觉得我善变,其实是你不懂向执生的执拗。
他名字里有个“执”不是白给的空字。高三那年,我数学考了全班倒一,向执生知道后,辅导我一年,每天都辅导,坚持不让其他人辅导我,也不嫌我脑子不灵活,出国都要飞回来辅导我数学。
那段时间看到数学题,我就胃里翻江倒海。
我真想不通,他有时候到底在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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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试探他的底线:“如果你要我爱你,我有条件。”
向执生:“你没有条件可谈。”
我:“……”送他一个大白眼。
“那我就继续喜欢童凌哥了,不打算试试喜欢你了。”我道。
向执生:“什么条件?”
他妥协了。
“把我体内不属于alpha的玩意儿,全部去除。”我道。
他倏忽抱紧我:“不行,这个不可以。AO双腺体经不起腺体摘除手术的折腾,做完手术,你恢复不好,这辈子就只能躺床上。”
这个知识点我学过,他没骗我。
“那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好吗?”我尝试说服他,“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是不会希望我饱受生孩子的折磨,就像,我不愿看到你受精神疾病的折磨。”
“改偲,我爱你。”他道。
而后,他用嘴堵住我的嘴。
显然,他在逃避问题。
久久后。
他唇瓣与我的唇瓣拉开距离,我道:“我想回寥伽联盟。”
他眼睛湿润,气息也开始喘起来了,身子更是抖成按摩仪的频率,轻轻回复我:“这个可以。”
阿尔诺斯精神疾病病发刚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我抱住他:“没事,我在。我在,哥,别害怕。”
过了十分钟,向执生陷入发病第一个阶段——精神幻象。
他抱着我,迷迷糊糊地抽噎道:“改偲,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走,不要,你回来……不要走,不要走……回来……”
他就这样哭了一个小时。
我无法知道他大脑里出现了什么恐怖画面关于我。
每当他犯病,万变不离其宗都叫着我的名字叫我不要走。
我没走,一直在陪他身边。
第二个阶段——行为异常。
这个阶段,他意识不清醒,会出现残暴行为。
他开始不再抱着我,咬自己手指,踢开被子就下床。
我想下床阻止他乱跑,奈何之前昏迷腿脚还未彻底恢复,加之又睡了两个月,我爬到床边,一不小心就摔在地面了。
我身上还是无力,身体软绵绵的,动不了多少,我只能叫他:“哥,回来!哥!哥!”
幸好,这家伙听到我的呼喊声就回来了。
他蹲到地面,眼睛发红的望着我,堪比杀红眼的野兽。
猛然,他坐到我身上,双手掐住我脖子:“改偲呢?你把他弄去哪了?!畜生!”
以往我力气大,他掐我脖子我还能与他抗衡而安全脱身,得以相安无事。现在,手脚乃至这个身子软的无异于棉花,反抗不了半点。
他掐我脖子,越掐越紧,我感觉自己颈椎都会被他掐断。
就在我大脑发沉、手脚痉挛之时,向执生猝然松开我脖颈,失声痛哭起来。
我爆发出一阵喘鸣声,喉咙发痛,如同滚烫热水淋了我的喉咙一遍。
躺在地上,我看着向执生,喘了好一会儿。
向执生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双膝,已经咬破手腕上浅表的静脉,鲜血染红他的脸颊,还在哭嚷嚷:“不要离开我,改偲……你回来,你回来,回来……”
他每犯一次病,都要说“改偲,不要离开我,你回来”。
我猜测,在他脑子里我不止死了一次。
唉!气人呐!
看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子,我爬到他身边,双手撑地,咬牙支起身,竭尽最后力气,抱住了他。
我继续释放信息素安抚他,道:“哥,别哭,我在!”
他抬起埋在手臂里的头,眼睛红得瘆人且湿漉漉的,盯着我。
我捧住他的脸:“我是改偲,你仔细看看,是我,你养大的弟弟。”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抽噎渐渐停下,视线好像逐渐聚焦起来,跪在我身前,像是见到死人复活般,不可置信而徐徐抬起手臂伸向我的脸。
每次都有这个情节,我都习以为常了。
这次没力气去主动把他手拉到我脸上贴着哄他,我直接前身一倾,上半身砸进他怀里。
“老子没力气了。”我泄气道,“向执生,你给老子清醒些,真有种就把我掐死,哭哭唧唧算什么事!”
他抱着我,嗓子里一股哭腔:“我找不到他了!”
我道:“老子就在这。”
“改偲,”他头埋在我心口,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不要离开我,留我一个人活着。”
他全然不听我在说什么。
我也没办法,那就让他哭。
他哭累了,他就会消停,他就会清醒,他会更离不开我。
兴许,也会爱我刻骨,再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