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迪挠挠头苦笑:“我不识字呀……”
米迦也笑了。
他拍拍他的肩,偷偷把钱袋塞回布罗迪的口袋:“走吧,去我房间坐一会。”
布罗迪摆摆手:“不了,时间太晚了,过一会我就走了。今天晚上应该是我看店的,本来我以为你天黑之前能回来的,所以和老板保证今晚肯定回去……”
太阳八点多就落山了,这小子是等了他多久啊?
米迦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在酒馆和店员们打好关系,在欧文面前勤快一点,他就是嘴毒,不会真心为难你的;但也别傻干,可以在克林面前偷偷懒,他不在意这个。多关注点儿穿戴体面的顾客,他们给的小费多。还有,遇到摆不平的事了,可以去拜托菲利普,他是酒馆的常客,特别好认,人长得跟一座山一样魁梧,搞不定了就报我的名字……”
说到这儿,米迦牵牵嘴角,似乎想看看有没有把布罗迪逗笑,却忽然看到小孩噙着泪水,晶莹的水光在夜里格外显眼。
布罗迪抹抹眼泪,再次抱住了面前的大哥:“米迦,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你总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可靠,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和你待在一起我总感到安心,总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什么都不会怕,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米迦愣愣地听着,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拍拍他的肩:“人生这场盛大的迁徙,本就不必为某朵鲜花的告别,荒芜了整个春天。人和人,谁离了谁都能过。”
布罗迪眼底氤氲未散,静静地注视着米迦的眼:“可是就算能好好生活,也是会难过、会不舍啊。”
米迦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布罗迪缓缓撒开紧搂着人的手,“米迦,现在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的,我也一定会努力生活的。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的,对吧。”
“是。”他喃喃。
“那么,再见了。”
布罗迪嘴角勉强扯出弧度,向前走,直到没入浓稠的夜色,只余下一串逐渐微弱的脚步声。
……
楼上,满室盈满月光。
米迦靠坐在床头,就着手上的瓶子喝了一口。
樱桃的酸甜感与发酵产生的气味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带有些许坚果或蜜饯的香。
又是一个静寂的夜晚。
舌根泛着甜,眼皮沉甸甸的,月光裹住睡意,温柔又朦胧……
米迦缓缓闭上眼睛。
……
“哗啦啦——”那是一条蜿蜒的河流。
阳光明媚的天,清澈的河水能照出人的影子。
这里是河流的中游,也是济贫院里难得的一道风景。
“喂,你桶是漏了吗?别人都走完了,就剩我等着你了。”小麻子脸拎着一桶满满的水,望着其他人远去的背影,不满地催促道。
“马上好,再等我一会儿。”“喂”皱皱眉头。他本来就有些着急了,被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烦躁。
装的慢其实不能怪他,别人都是一个人拎一个桶,而他呢,却拎了两桶,自然要慢一些的。
河流或许明白他的着急,流的快了些,在小麻子脸还没不耐烦的转身就走前,第二桶水终于满了。
“来了,”“喂”费劲的拎起两个桶,想走得快一些,却又怕水洒出来;想走慢一些,又怕被落下,左右为难,只得再用点力,把水桶控制的稳一些。
他们是生活在济贫院的两个小孩。叫做“喂”的小孩瘦骨嶙峋,皮肤白的没有血色,一眼能看出营养不良;小麻子脸比他稍高一些,看起来也更壮实一些。
“这才对嘛,你下次干脆跑快点强在别人面前接水,这样别人接一桶的功夫你就能接两桶了,笨。”小麻子脸张口就来。
“喂”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混蛋,你再说一个?有种你自己拎。”
小麻子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是是是,我忘了,我就这爱废话毛病,你别往心里去。”
“喂”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雅克郡郊外的济贫院,而这条河流是人们唯一能取水的地方。
在济贫院里,但凡有手有脚的就去干活,干了活才有饭吃。
每天早上,所有人都必须去河边打水,再把打来的水集中到一个大水缸里,用来做饭什么的。
当然,如果你耍心眼儿不去打水,那也好,找个人替你也算你有能耐;但如果找不到,那么很遗憾,你今天得饿着肚子去干十几个小时的农活了。但如果你觉得早上饿肚子也没什么问题,每天都想偷个懒多睡会儿,那么同样很遗憾,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看水房监管的鞭子正愁没人抽呢。
“喂”手上的第二桶水,正是替小麻子脸的妈妈打的。
“霍尼,都半个月了,你的手还没好吗?”“喂”忍了一路,终于没好气地说道。
霍尼一脸无辜:“是啊,还是会一阵一阵的疼,根本使不上劲,要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你替我妈妈打水啊。而且,我这不也是冒着迟到的风险陪着你走呢吗。”
“喂”撇撇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