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静默很长一段时间。
楚鸢看着他没说话,眼尾微微上挑的杏眸里,却写满了不信任。
他在她这里,已经信义耗尽。
他若心悦她,前世那七年她苦苦追寻算什么呢?
“大人说这句话时,自己信吗?”
楚鸢杏眸带讥嘲之色:“成婚前大人待元禧是不待见得很。现在说这样的话,也不嫌太假?大人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是不是‘有苦衷’之类的托辞?”
他却只定定地看着她:“公主方才是问臣安插眼线在宫中,是否是对大权有所图谋?”
她眼眸发亮。
“是,臣的确这样想过。”
他承认了!?
楚鸢霎时呆住,这老狐狸这次竟然没回避她的问话。
回过神后,更是汹涌而来的狂喜——还需什么千山响的打探,就凭他答出的这句话,她就能叫他投入牢狱!关他个地老天荒。
魏珣静看她的神色变化,虽明知她如今将他当作仇敌,却难以自抑地心头蓦地一痛。
楚鸢抬了抬下巴:“好啊,左相终于肯承认了,有素月作人证,为了大陈国安危,就别怪本宫将原委禀明陛下了。”
他眸底翻涌如墨,却反是逼近她:“公主难道不好奇臣为何会承认,为何会告诉公主这把柄?”
楚鸢这下才从喜意中渐渐抽离,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此人却跟座山似的,怎么也推不开。
她本也有疑惑,便微微仰起头,“为何?”
大而空荡书房,她却硬生被他圈入逼仄狭小的空间,是以他幽幽叹息落在她耳中尤显得清晰:
“臣不愿再次失去殿下。”
楚鸢最初没反应过来,等话入耳过过脑子后,瞳孔一缩。
一瞬呆得眼睛都不眨,下意识地往一个方面想去……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也?
魏珣忽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碎发,“阿鸢这么聪明,猜到了对吗?”
“你……你也是重回来的?”
“嗯,臣战败了。”
这轻飘飘几个字,在她听来不啻于晴天霹雳。
楚鸢这下比方才还呆,浑身僵硬,愣在原地都感不到手心疤痕的痛。
听了前世战斗结果,她心头瞬间奔涌起一阵快意。真不错,前世小鱼竟然这么争气!?
一时楚鸢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伤感,她怎么就没活到见魏珣被捕的时候呢。
魏珣将她的惋惜神色看在眼里,扣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臣说会告诉公主想知晓的事,公主对这答案,是否满意?”
楚鸢还是为他狡猾劲又给惊诧住了,他这分明是在用她的已知来回应她方才的质问。
“你什么时候知晓本宫是重生……” 话刚出口,楚鸢不由又想这半个多月以来他种种反常,甚至就连大婚那日,他似乎都已和前世反应不同。
她立马改口:“不,先说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丝毫神色变化:
他答:“大婚前一日回,知晓公主重生,便是大婚那日。”
楚鸢有些生气,原来他早就看出来她,可他自个藏得倒深!难怪重生后能这么快抓出大婚那日刺杀她的背后真凶。
又有些迷茫,魏珣这个大叛臣竟然这么坦诚,问啥答啥,连重生这么大的事就这样告诉她了??
老实得反叫她心里毛毛的。
“不,不对。”左相怎么可能会这样和她说话?
楚鸢这时才记起,她是抱着以素月的事借题发挥,抓魏珣把柄来的。可他轻飘飘地道出他重生的事情,倒让她一点都占不到上风。
而既然他也是重生,战败必发生在她死后。
为何战败?
楚彧如何了?
大陈国如何了?
他是战死后重生,那又是谁杀死了他?
……
还有,而今跟她说什么不愿失去她,前世他可没怎么对她好脸色过呀。
想到此,她陡然心生警惕。
前世魏珣有多厌恶冷待她,楚鸢可还记得分明,眼眸里又重新浮现怀疑——莫不是他这壳子里换了个人钻入?
“没有换人。”
他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一眼瞧出她的疑惑。
“公主是不是想知道臣为何突然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