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还未坐热,金荣便贱兮兮的凑了过来,低声偷笑道:“蓉大爷,今日宝二爷也来了,可要让他也跟着下地劳作?”
金荣之所以提起此事,也是学堂众人知晓宝玉的作风,他们是被族学的规矩约束着,迫不得已顶着个大太阳下地,再加上贾蓉贾蔷贾兰这样的国公府嫡系都不例外,族学中也不再有人敢说闲话,可若是宝玉来了,恐怕以他的性子,是断然不依的。
族学中不少人也是这样想的,都想看看一会儿的劳动课,有没有乐子瞧,若是闹得大了把这课取消了才好呢。
贾蓉垂眸,漫不经心的说着:“既然来了,那自当一视同仁,他若不服,自有先生罚他。”
金荣果然一语成谶,宝玉得知要去地里劳作,整个人都恼的跳了起来,差点儿撞到他旁边的贾兰。
贾兰虽未摔倒,却还是被吓了一跳,还好贾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那瘦弱的小身板。
而宝玉非但没有撞到人的歉意,反而怒气冲冲的对着贾兰发脾气:“你作甚离我这么近,你们一个个的天天在泥地里玩闹,先生怎么允你们如此胡闹。”
贾蓉听到宝玉如此颠倒黑白的说法,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宝玉的突然发作吓到了贾兰,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贾蓉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贾兰护在了身后,对着宝玉一顿冷嘲热讽:“宝二叔这话,侄儿怎的听不明白,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粮食收成乃是国之大事,当今圣上甚至在城郊建了一块御田,亲自劳作,以敬天下苍生,五谷丰登,怎的到了宝二叔嘴里,这种地成了胡闹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唯恐旁人不知贾家蔑视天威!”
而宝玉先是被冲过来的贾蓉吓了个趔趄,又被他说的话惊的抖起了身子,连连解释道:“不不,我绝无此意,我是,我是,”宝玉一时间,大脑仿若成了一团浆糊,语无伦次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蓉看着眼前空有一副皮囊的宝玉,心下的鄙夷更甚几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扭捏。
一旁看热闹的学生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众人纷纷散去,开始忙活各自的事,仿佛这场闹剧与他们都无关。
宝玉只感到贾蓉通身的气势像一座大山般朝他倾轧而来,压得他不能喘气了一样,他的双腿止不住的开始打颤,甚至比面对贾政还多了几分畏惧。
“宝二叔,祸从口出,虽说今日没有外人,可难保有喝多了酒传出去的,若是真被御史参上一本,国公府恐遭大祸!”
贾蓉看着眼前的宝玉不成器的模样,再次威胁恐吓道,总之今日必须得把这个浪荡子约束起来,否则日后只怕要成为族学里的“问题学生”。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我真没有旁的意思!”宝玉抓耳挠腮,急的在原地团团转,看到贾蓉似乎皱着眉头在思索,他一把拽上了贾蓉的袖口:“好侄儿,你可有什么妙招,左右不能让府上担上这样的名声啊 !”
“这,族学平日来往人众多,这等闹剧,只怕有些碎嘴的婆子小厮烂嚼舌根,如今府上可是二太太管家,还请宝二叔回去后定要让二太太好生约束府上下人。”
“是极是极,我现在就回去禀明太太。”宝玉听到贾蓉的话,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应道。
“其次,此事缘起在于宝二叔认为种地是在胡闹,那宝二叔亲自跟兰儿道歉,再以身作则下地耕种,不就足以说明宝二叔没有违抗圣命的意思吗。”
宝玉一拍脑袋,看向贾蓉的眼神满眼都是敬佩:“蓉哥儿可真是聪慧,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说罢,他朝贾兰深深作揖,态度诚恳的说:“刚才是我的不是,不该错怪兰儿,还请兰儿莫与我计较。”
贾兰被这接二连三的翻转看的眼花缭乱,他未回应宝玉,只是满眼敬佩的看着贾蓉,这就是先生说的“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将才吗,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蓉哥儿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能哄得宝玉这个“混世魔王”给他赔礼道歉,真是稀罕事!
而宝玉,也等不及贾兰的回答,竟转身毫不顾忌的挽起裤脚和衣袖,拿起农具,跟其他学生一样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那片黄色的土地里。
贾蓉没想到,宝玉这么好忽悠,原先准备的长篇大论似乎也没有说的必要了,看着宝玉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他不由感叹一句,“真是个性情中人!”
难怪是红楼男主呢,这潇洒做派,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是凡人,此人若是能好好改造,说不定也能别有一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