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西边的荣国公府,上有老太太贾母,下有两房儿媳争着管家权,还有底下的孙子孙女,每日吃穿用度不说,还有到处来往的亲戚族人。
李纨和贾兰本就是小辈,这松兰院离着大厨房又远,往日贾珠在世时,王夫人特意在院中安排了小厨房,生怕儿子吃冷食。可自打贾珠去世,这小厨房就被王夫人以节省开支为由给砍掉了。
府上奴仆们也是仗势欺人,既知道二太太不喜儿媳妇,也都狗仗人势,如此一来,松兰院的饭食厨房几乎是最后才送,每次都是凉透了的。
李纨不想跟王夫人正面对上,天冷的时候便在屋里悄悄藏点碳火,让丫鬟趁着外头的婆子吃饭时在小厨房的灶上温着。
不过如今天暖和了,这碳火的用例也取消了,李纨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再用小厨房了。今日这晚膳,多半是凉的。
贾蓉看到贾兰吃的认真,心中对贾家的怒意又升了几分,原以为贾珍寻花问柳已经够纨绔了,可至少贾珍和尤氏对他和贾蔷从未在吃穿上有过苛待。但贾兰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如此用功读书不说,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难怪贾家有如此出色的后生,却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
人家根本不是为了贾家读书,是为了自己读书。
这顿饭,贾蓉吃的五味杂陈,心酸不已。
贾蓉回到家中,已是华灯初上,银蝶见贾蓉神色疲惫,一边为贾蓉换上内室穿的袍子,一边指挥着几个小丫鬟烧热水。
她手脚利索,嘴上也不闲着,见缝插针的向上级领导请示:“大爷今日第一天上学,可还适应,下午蔷二爷打马回来,还想来寻您用晚膳,见您在西府还没回来便走了,可要派人去说一声?”
“派人去说一声吧,对了,打明日起,你多往族学送一份膳食。”
贾蓉一想到贾兰今日院中的吃食,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悄然升起。
今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他也确实是有些累,修长的手指在酸胀的太阳穴上不停打着圈儿,整个人歪在了罗汉榻上,直到丫鬟送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贾蓉那原本僵了一天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贺儿正是在此时进来的,见银蝶和几个小丫鬟正侍奉着贾蓉,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此时开口。
贾蓉一抬眼便瞧见了他迟疑的样子,看贺儿的表情,贾蓉便知他有话要说。
贾蓉挥了挥手,示意服侍的丫鬟离开:“你们先出去吧。”
银蝶最后走了出去,极有眼色的关上了房门。
贺儿见贾蓉挥退众人,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的说道:“爷,您今天让小的打听的事儿有消息了。”
贾蓉见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由问道:“可查出了什么?”
“之前在马厩跟小的一起割草的小厮,他娘是西府厨房的管事,小的曾听他说过,这贾代儒在二太太面前很得脸,连带着贾瑞平日都为二太太办了不少事,小的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这贾瑞,似乎在为西府的二太太放印子钱,甚至他还胆大包天的勒索了几个族学的学生,问他们要了钱后,自己也投了钱。”
“印子钱,这可是朝廷明文禁止的,他们不要命了!”贾蓉大惊失色,印子钱向来是皇帝的雷区,除了那等昏庸的君主,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容忍世家豪强放印子钱,王夫人这是自绝死路。
贾蓉只觉得脑袋突突的跳着,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再度陷入迷茫,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妇人,这样的蠢妇还是个当家太太,这贾母也真是老糊涂了,自己便是救回了东府,也免不了被西府牵连印子钱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
“贾代儒知道此事吗?”
“据小的猜测,他应当不知情,这贾代儒确实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听说最近郎中日日都到家中去。”
贾蓉心下定了定,像贾代儒这样跟书本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学究,是最不在意黄白之物的,估计贾瑞也不会往他的枪口上撞,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祖父。
当务之急,是先“请”贾代儒离开族学,回金陵老家去,至于贾瑞,只要贾代儒走了,他也没了留在京城的理由,如此一来,族学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请“新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