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茫然无措地睁大了双眼,看着视线中与往日精明干练完全不同的薛子翛,还有那张不同以往,今日看起来特别柔和的面庞,愣在了原地。
薛子翛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姜汤,既辣又烫,在烫感之下甚至觉得更辣了三分。她将空了的碗放回梧桐手中的托盘上,不由吐舌用手扇了扇风。
梧桐适时地递上一盏清茶,薛子翛漱了漱口之后,才感觉口中的辛辣逐渐消退。她放松下来,靠在床头,深呼吸了几下。
“少夫人?您来了。”转身的梧桐看见了站在门外,有些怔怔的裴钰,端着托盘福福身。
梧桐的声音在薛子翛耳边炸响,她猛地睁开眼睛,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门口的裴钰。
站着没动的裴钰也同时被梧桐的声音惊醒,他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又正了正衣襟,掸了掸衣摆。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
薛子翛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钰怒视,双手叉腰凶狠狠的朝床边走了过去。离床榻三步之外,裴钰动了动鼻子,他闻见了空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夫君受伤了?”
“啊?”薛子翛一时有些无措,不过眨眼她就反应过来,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咳咳,我无事,多谢关心。”
裴钰极少看见薛子翛这副模样,他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在床边弯下腰,凑近薛子翛:“没想到啊,可顶天立地的夫君,竟还有这般难为情的模样,啧啧,真是少见。”
薛子翛听见裴钰的调笑,有些恼羞成怒,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少废话,你再笑,就别想要药了。”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愣在了原地。
完了,这段时间都忙忘了,上次的药好像超过时间了,裴钰怕不是要发现那根本就没毒,只不过是被我诓骗了。薛子翛如是想。
嗯?上次服药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已经过了药效期限,可我什么事也没啊……好啊,好你个薛三,居然骗我。裴钰如是想,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裴钰扬起一个恶狠狠的笑容,眼神锐利地抬头瞪向薛子翛,却望进了一双微红的双眸,眼眸深处带着一丝谎言被戳穿的尴尬,眼眶中还闪着些许水汽,亮闪闪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漂亮。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迸发出几乎肉眼可见的火花,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梧桐和泠雨拉着彼此的手,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二人同时撇过头,红了耳根。也不知是恼还是羞。
裴钰手忙脚乱地直起身:“今日就放过你,等你养好身子,我再来兴师问罪,泠雨,我们走!”裴钰也不管薛子翛是否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扭头就走,长发在空中打了个旋,甩在薛子翛的脸上,留给她一个愤怒的后脑。
薛子翛有些心虚,摸摸自己的鼻子,整个人又重新缩进了棉被中。她拉起棉被盖在自己的脸上,好像眼不见,就能心不烦一样。
梧桐看着薛子翛孩子气的动作,站在角落中捂着嘴偷笑。
气呼呼回到房中的裴钰打发了泠雨,他旋身在桌边坐下,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伸手搭上自己的腕间。
指下的脉搏强劲有力,节奏均匀,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中剧毒的样子。
裴钰面色阴沉,气势满满的在桌面上狠狠拍了一掌:“嘶,好疼。”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痛得龇牙咧嘴,朝着掌心直吹气。
“没想到终日打雁,这次居然被雁啄了眼,薛三,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看来传言确实不可尽信。”裴钰自嘲一笑,若是最初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薛三公子深藏不露,他必定只会冷笑一声便抛之脑后,绝不会往心里去。
毕竟,薛府三公子的废物之名,深入人心,天下皆知。
“他这般伪装,究竟是所为何事?我不信,他只是为了夺这薛府掌家权而已,必然还有所图。若是我能找到他的秘密,想来必能让他为我所用。”裴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薛府的钱财,还有他这个人,想必能助我一臂之力。”
“扑通、扑通”,他一想到薛子翛,心脏又跳快了一拍,眼前又浮现出方才二人四目相对的场景。
裴钰有些茫然,他抬起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处,感受着掌下的皮肤快速地跳动,那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对于这样的症状,他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做。
“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也病了?”裴钰低声喃喃,目光涣散,十分疑惑。随即他想到一个有些荒唐的可能性,连连唾弃自己。
“可他,是个男子啊。难不成,我女子扮多了,真把自己当成女子了?”裴钰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