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进百鬼川地界,虞无渊木易风就感受到了有如千钧的灵压。
粗略算来,虞无渊估摸着此刻山中至少有十位合体期往上的大能,有出自无相宗的,也有出自旁的仙门的。
“我还道二位心思缜密,就这样将人鬼两界的裂隙放心交给一群小孩子守,许是早有准备呢,没成想是真真纯粹的心大,除了那几个还算能用的结界就没别的了。”
还未见人,女子的声音便从山林高处径直落下,砸进了二人耳中。
虞无渊收剑入鞘,恭恭敬敬向声音来处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下一刻,仙人飘逸出尘的身姿便悠悠然闪至她眼前。
“师尊。”虞无渊道。
“沈师叔。”木易风亦跟着行礼。
“别整这些虚礼,你们知道的,我不吃这套。”沈归摆了摆手,又道,“若非我游历至此看到凭沧那孩子,还不曾想到你们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能将此事瞒得天衣无缝,实属厉害。”
“这件事弟子可以处理……”虞无渊试图解释一二。
沈归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虞无渊,她轻声叹了口气,语气稍软几分,问道:“凭你们两个?还是单凭你?渊儿,为师叫你下山是叫你历练,日后好飞升上界的,而非叫你一声不吭地就把自己搭进来。你当你自己不会死吗?简直太过天真!”
“况且,人鬼两界崩裂是大之又大的事,我估计你也知道了魔族的心思,人界的安危便系于此了。你要独自解决这件事,若是成了便是你道荒仙尊拯救世人于水火,不成便是你虞无渊置世人于水火,无人会记得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只会恨你为何要隐瞒,甚至还会给你扣上勾结魔族的帽子……渊儿,人改给自己留后路啊。”
沈归语重心长讲了许久,头总是隐隐发痛,她散养了虞无渊近千年,终于有了些为人长辈的实感。
这丫头真是在家中待得久了,虚长了些年纪和法力,实际上天真单纯得很,做什么事都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木易风这小子,当了那么多年掌门竟也还陪着虞无渊闹,仗着境界高就可劲儿搭阵法,哈。
沈归捏了捏眉心,不愿再看这两个糟心鬼,索性拂袖转身,道:“罢了,渊儿,天游,你们先随我走吧,诸位道友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沈归的眸光暗了暗。
说到底,还是怕自己养大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折在半路。她简直不能再庆幸,自己能赶在虞无渊独自面对此事之前发现。
*
沈归接管百鬼川诸事后,直接发函于其余三大仙门,以无相宗的名义将各方大能统统拢了过来,共同商议抵御魔族。
桑木鬼逃到恶鬼寨后被他们立马抓住,可惜本就半死不活的,没多时就死了个彻底,他死后底下血池愈发沸腾,而两界交界的缝隙也越裂越大,魔气不分昼夜地往外溢,而周遭的山壁已经隐隐有被腐蚀之相,此刻正有四大仙门长老携门内精英弟子联合镇守。
至于祭坛,则由沈归亲自看守。
是夜,虞无渊巡视完各方结界后,悄声登上了祭坛。
沈归正举着一盏烛灯在祭坛边缘绕圈缓行,烛灯越燃越短,蜡油顺着灯盏边缘滚下,滴在躁动不安的血线上。忽然间,那些血线见了鬼般狂乱躁动,一个个铆足了劲想要靠近沈归,却被第二滴落下的蜡油烫得彻底蔫了下去,顿时,恐惧的气息溢满了整个结界。
听到身后动静,沈归身形一怔,随后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将烛灯放回案上,那火光跃动不歇,晃得人眼睛发疼。
“师尊深夜唤徒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吗?”
见沈归静默许久,虞无渊索性先开了口。
沈归未答话,仍在低头看那盏灯。
顺着沈归的目光望去,那明明灭灭的灯火间,竟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光。虞无渊眼色骤然一沉。
沈归抬起眼,踱步绕到桌前,用极低的声音同她的徒弟讲:“渊儿,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在你七岁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看着虞无渊迷蒙的脸,那股深埋千年的愧疚之情又涌了上来,她想像从前那般摸一摸虞无渊的头。虞无渊即刻就明白了沈归的意思,纵使心中疑虑纷纷,她还是略微俯下身,任由这个本该逍遥自在的女子轻抚她。
过了许久,沈归放开虞无渊,两手掐诀直指红光,那红光瞬间凝固成一颗血色晶体,飞到沈归手中,沈归捻了捻血晶,随后拉过虞无渊的手,将血晶摆到了虞无渊掌心。
熟悉的感觉如丝线般自掌心绽开,一点一点攀上她的躯体,最后,乃至虞无渊的心与神,都被紧紧缚住。
“渊儿,其实虞氏女,早就死在太虚观的那场大雪里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