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三兄妹,大儿体弱多病,三儿不学无术,唯有中间的二妹还成点气候,只可惜她底子歪了,在剑道上平坦顺遂,于谢家祖代相传的符道却一窍不通。
然而,偏偏遇到这古怪玩意的却是两个难兄难弟。
二人飞奔逃出祠堂,那阴灵紧随其后,到了庭院中,谢知吟突然想起了腰间的乾坤袋。
这乾坤袋是谢母生前给他的,听说里头有不少好东西,他伸手掏了掏:“听话绳,招魂铃,真话水,吟水符……”看到最后,他凝固了。
他哀嚎一声:“怎么全是让人听话的玩意!”
谢知寐怒道:“谁知道你什么不雅癖好!”
谢知吟:……
就穿越者必须背锅呗。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治了。谢知吟取出招魂铃,轻轻摇动,叮当当的响声吸引那阴灵凑过来,一人一鬼绕着长廊行走,他专找多阻隔的地方,免得这东西一下子追上。
混乱之时,还不如何害怕,直到这五官错位浑似人皮的怪物追在后方,心底才开始发毛,谢知吟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忽然急中生智,道:“接着!”
谢知寐举手拿到这烫手山芋,也是一懵,他跑远了些,这才反应过来,冲着这边大喊道:“谢知吟,你怕鬼啊!”
谢知吟一怔,谢知寐却已转瞬传开:“谢知吟,你以前有这个毛病吗,居然怕鬼,你还是我们谢家的人吗?”
嘲笑声之洪亮,可绕整个庭院半圈。
谢知吟:……
他很想说他不怕,但他就是怕啊!
可恶,这个臭小鬼,居然敢笑话他,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
这时,院内亮起了长生灯,不少奴仆拿着木剑冲过来,谢姝也在其中,见到他,大叫道:“公子!你没事吧!”
谢知吟挡住了她:“别过来,这怪物无形无态,你们捉不住它的。”
“可是——”
回应她的是谢知吟一记吟水符甩了过去。
谢姝真是拿着白菜的薪资,干着老妈子的事,但即便如此,竟然还甘之如饴,真是精神可嘉,谢知吟心头腹诽飞起,脚步却越来越迟缓。
撑到这时,他已是强弩之末,他喊道:“谢知寐,你不会自大到单枪匹马的就杀过来了吧!”
谢知寐也很疑惑:“奇怪,我早就给那人传信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来?”
话音未落,像是在呼应他的话,一道银冰魄箭飞来。
不似寻常法器会穿过阴灵身体,这箭稳稳停留在阴灵身上,灼烧的焰火迅速袭满全身,亡灵痛苦不堪,尖叫着狂乱飞动,与此同时,黑雾从它身上冒出,从庭院三个方位遁逃。
有人道:“不好,它在寻找新的宿主!”
但更多的人却是转头,便见月色屋顶上,一个灰袍道童飘然落地。
他伸出手,将捧着的墨色盒子打开,里头凭空生出一股吸力,那黑雾还来不及挣扎,便如长鲸吸水般被关了进去。
道童合上盖子。
他生的清俊白净,但射过来的目光却十分不善,瞥了谢知吟一眼,他哼了一声,转头朝着门口走去。
危机就这么轻松解除了?谢知吟长舒一口气。
若是他猜的不错,那少年手中的匣子,便是上修赫赫有名的青风琉璃箧。
此箧能吸收天地灵力,孕育出能射杀邪佞的冰魄神箭,只是此箭例不虚发,修为高深者使用最多一日三支,而低者有的三日一支,有的五日一次。
小说中,这玉箧到了男主手中,变成了一日十箭,发挥出极致的效用。
再怎么说,这少年也救了他们一命,趁着人没走远,谢知吟刚想追上去,忽然谢知寐挡在他面前:“你干嘛!”
云裳树下,那道童正与一妇人交谈,谢知吟莫名其妙:“我去和人家道谢啊。”
他可是个有礼貌的人。
哪知谢知寐一听,摆摆手:“你快点走,快点走!”
“为什么?”谢知吟莫名其妙。
没想到谢知寐却怒瞪着他:“什么为什么,你莫不是又要和我娘争吵了?”
谢知吟望向那树下妇人,脑海中迅速过度到谢家老宅的剧情。
说起原主和柳氏的恩怨,那就得不得不先提原主和谢老爹的恩怨了。
其实谢母在世时,这对父子关系还没那么恶劣,甚至可以说是父慈子孝。谢母从小将谢知吟当做女儿般娇养,养出了他一身纨绔的毛病,但那时谢锦鸿还是个好丈夫,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谢知吟吃穿不愁,没有烦恼,就算闹脾气也只是不温不火,使一使小性子而已。
然而,自从谢母去世,谢锦鸿娶了柳氏之后,原主便一下子疯了。
原主痛恨亲爹薄幸无情,痛恨柳氏堂而皇之霸占了母亲的院子,于是他处处便与谢锦鸿和柳氏作对。自从柳氏搬进来,整个谢府没有一日安宁,每当二人碰上,便好似天雷勾地火,总要撕出一道皮才肯罢休,即便后来谢锦鸿将两个院子的通门封住,但谢知吟仍想方设法的给二人添堵,就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在原主心中,正是因为柳氏蛊惑,他的父亲才会放弃他,而柳氏生的儿子,自然也被他视作了眼中钉。因此,年幼的谢知寐受尽了亲哥的蹉跎欺负。
在谢知寐的记忆中,他大哥极少有面带笑容的时候。就算有,那也只是对他的竹马知己。而对他,原主高兴时便装一装兄友弟恭,烦闷时便找他做出气筒取乐。
大约是儿时总看见他生气的样子,谢知寐对这个明面上的大哥有种天然的惧意,所以一见谢知吟走过去,他便以为是去找柳氏的麻烦。
眼下,便是害怕两人又乌眼鸡似的对上,他这才出声催促离开。
谢知寐小声劝道:“算我求你了,谢知吟,我娘病才刚好,你就不要过去刺激她了。”
柳氏常年卧居院内,不近世事,她身旁那道童名叫引燃,明面上是谢家的家大夫,实际上算的上是柳氏的独门药师,专为她焚香驱邪,调理身子。谢知吟收回目光,心头那股不舒服之意慢慢扩大,却被他强自按压下来了。
他伸出手,刚想想挨近谢知寐,然而这少年后退一步,却是惊诧的望着他,眼中闪过受伤之色。
谢知寐大惊失色:“你又要打我?”
没等谢知吟回话,他抱住头委屈道:“打我可以,不准打脸啊。”
谢知吟:……
少年,你眼睛露在外面,是在期待什么?
谢知吟无比确信,在这短短十几年间,这孩子已经被原主折磨的变态了,便连挨打的姿态都这么娴熟,他皱了皱眉头,一把扯过他的手臂,推开衣袖:“我打你干什么,你这皮糙肉厚的,我还怕打痛我的手呢?”
牛马最讨厌看见别人委屈了。
明明都被作为谢家家主培养了,谢知寐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委屈的不该是被禁锢在家中被迫联姻的原主吗?
他暗哼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玉露粉,涂在他手臂的黑烙印上。
二人坐在凳墩子上,谢知寐眼睁睁看着一朵海棠花瓣飘在他肩头。他有千言万语想问,最后只换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谢知吟?”
谢知吟究竟被谁上身了?竟然没给他一比斗!
还有,这绿色粉末不会是穿肠毒药吧!
他害怕的神情过于明显,谢知吟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放心吧,我若想杀你,绝不会让你发现的。”
谢知吟寐更加惊悚了。
手臂上清凉之意传来,驱散了些许惊慌,便听谢知吟道:“看吧,好了吧。”
谢知寐低下头,手臂上那不适之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裹成蝴蝶结的纱布。他心头微动,正想别扭着说些感谢的话,便听谢知吟嫌弃道:“一个阴灵罢了,就把你伤成这样,真是没用。”
谢知寐闭上了感恩的嘴。
谢知吟刚才就想说这个事了。
原主病弱不能修术也就罢了,你谢知寐既有谢锦鸿亲自教学,还有藏书阁宝库取阅,竟然连个阴灵都打不过,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要是他,活的这么菜,干脆切腹自尽了算了!
谢知寐被说到痛点,反唇相讥道:“你从小修炼符术,不也这么差吗?”
谢知吟没反驳,反而点头赞同:“你说的对,咱俩一样差。”
按照修行进度来说,原主还长谢知寐好几岁,只不过他有身子羸弱作为借口,所以停滞不前便格外能让人接受。
但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二人的修行其实半斤八两,相差无几。
“所以啊,”谢知吟站起身,抬头看天,“荒废了太久的符术,是时候该找回来了。”
“要不我们来比个赛吧,”他望向谢知寐,神情傲然:“反正我们两个都是废物,不如每月都定个小目标,比一场,看谁修为更胜一筹?”
谢知寐谨慎道:“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谢知吟道:“赢了我还没想好,输了我任凭你处置,可以了吧?”
谢知寐见他这副意气满满的样子,蓦的,心头腾然升起一丝陌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