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把我吸出血来了,”她舌尖发麻,这样抱怨。“嘴巴都快破了。”
宿傩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将空闲的手伸到自己口中,也没做什么动作,他表情也略无改变。
但再出来时,两指间已然夹着一颗带血的牙。
浮舟一只手捂着嘴,所有的埋怨戛然而止,另一只手已经乖巧地手心往上,伸了出去:“……”
她不说话,但屏住的呼吸,柔软的手心,绷紧的身体,全都传达相同的信息:浮舟心悦至极。
宿傩直接丢在她手里,浮舟立刻低头。
他暗想她也不过尔尔,动作明显地一眼即知。还是那个笨女人。
结果浮舟拿到之后又抬头,真诚地说:“还不够。”
于是宿傩又取了一颗牙齿。这次,他偏过了头,不想被她看见,也不想看见她只为了东西和他周旋的殷勤作态。
染血的尖牙沾得食指猩红,但宿傩并不以为怪,只是口中的血腥味提醒他拔掉了几颗牙。
看起来她还是没有眼睛的盲女,然而在那之下,他好像还能看见她殷切的目光。
那种看不见的眼神刺得他难受。
他摘下第二颗后,还放在她手心。
她还在央求:“再多来点嘛。反转术式会长出来么?”说着,竟然还不成体统地要凑过来一探究竟。
宿傩提着她衣领方解开此难题。
直到他不知为何地取下四颗犬齿,又像被操控一样交到笑面如花的女人手上,她才说:“好啦。”
她宝贝一样把东西收纳进怀里,细心掖好藏好,然后抬起头。
她舔了舔嘴唇,现在上面亮晶晶的。
浮舟向宿傩道了谢,接着笑问他:“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我都会--”听你的。
可宿傩冷冷地打断了她。“不必了,你这张脸令人生厌。”
而浮舟还没来得及问出有关这句指控的问题。宿傩随意地挥挥手,一切就结束了。
她觉得宿傩有时看上去脾气稳定,虽然知道总会有不稳定的一天,但他既然在开始就给出了她要的,任劳任怨。
浮舟想,或许他的确在乎她,而这就够了。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予相应的陪伴。
于是……她在犹疑之后决定再试试好好和他讲话,好好的和他相处。
如果结局好的话,她想那他们都会很高兴,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宿傩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但只要他愿意,她会陪着他。
可结果却是?
浮舟的手覆上心口,敏感的触觉却已消失不见,她目光随头颅坠下。
最后,她看见了水塘,赤红的倒影里,高高的地方,一双鸿鹄飞过天空,千里相从。
断头之人能言否?刁钻的问题难以回答,但这里不过是一场有关死亡的梦境。
不是说……再也不会这样对她了吗?
不是说……她不只是短暂的在乎吗?
可是他怎么又?!
浮舟从未轻信过宿傩的情谊,因为他大约没有那种东西。宿傩慷慨到在最开始就展露了原原本本的自己,无需伪装矫饰,欺骗他人,他不屑于人际的周旋。
浮舟没有轻信。但她也知道,宿傩同样慷慨,有时柔和,他并不虚伪,所以当他展露好意时,她当然也会动容。
他在自己的对外展露的方式中左右挪移,她就同时在两种态度之间徘徊不定。
然而……正因其来之不易,正因她费时费力说服了自己,才让轻描淡写的斩击可笑至极。
说实在的,宿傩的讥讽不伤浮舟分毫,他这人不就是这样么?
她唯独只痛心且耻笑自己的动摇。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这样了。
有什么好的呢?
“骗子。”浮舟倔强地吐出血字。
她说完后,水面绽开一串秋后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