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安稍显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顷刻恢复寻常:“这是府医给珍珠姑娘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我毕竟是男子,不便亲自送药,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祝谣问道:“那我便如实转告给她。”
昌安暗自松了口气,颔首道:“记得必须亲眼看着珍珠姑娘将药喝完,都是名贵中草药熬煮的,有利女子……不能浪费。”
“好,我知道了。”
祝谣接过来,见他还立在原地,朝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昌安摆摆手,走开了。
祝谣一边想着这食盒里的药是否有什么古怪,不然昌安怎么会魂不守舍的,还没发觉她一个明鉴院的洒扫丫鬟跑来红萍院有多不妥,一边敲响木门。
“进来罢。”
珍珠放下针线,揉了揉后颈,却见来人是祝谣,稍稍感到诧异:若她没认错的话,对方分明是明鉴院里的,怎么会帮着送饭到红萍院?
下一刻,祝谣接连端出几碟小菜,一碗白米,以及一碗黑黢黢的中药。
珍珠食不知味,好容易咽了几口饭菜,再不想吃了。
她放下木箸,盯着那碗药:“这是……谁的意思?”
显然她并不相信这只是碗调理身子、有助生子的补药,但祝谣只能如实转述昌安的原话。
珍珠听罢,蹙起眉头,似乎有些无措。她踌躇着看向那碗药,始终不敢伸手去触碰。
这时祝谣忽然开口道:“当下你想怀孕吗?”
珍珠诧异之外,仔细思索后,缓慢而坚定地朝祝谣摇了摇头。
祝谣确定了珍珠的意愿是不愿有孕,便一把端起瓷碗,推开窗牖,剥开芭蕉的扇叶,将汤药浇到土里。
珍珠和祝谣心照不宣,明面上她是拒了补药,实际却是逃避服用避孕药。
只是在祝谣这里,还多了层考量。
反正珍珠在原书中便是极难有孕但不影响健康的特殊体质,即使不喝避孕药,也不会闹出人命,倒药事后被发现的风险大大降低。
另外,这种避孕药的成分不明,难保喝了不伤身,最好能不喝就不喝,因此祝谣冲动了一回。
路人甲虽然要以保住小命为重,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则和操守,譬如她见不得珍珠吃这种不必要的苦。
将碗里的汤药倒掉,祝谣留了点渣子,转过身,只见珍珠正望向她,眼眸中掺杂着感动。
祝谣对旁人展现出的充沛的情感容易过敏,避开视线,自顾自收拾起碗筷。
“等等。”珍珠握着帕子,指了指她腰间不小心被撒出的药水沾湿了的痕迹,“我替你擦擦罢。”
祝谣眼睛一亮,帕子得来全不费工夫,让开位子,由她擦拭。
珍珠见她只因自己做了这么件小事,便如此高兴,手上的动作愈加轻柔。
“好了。”她微微笑道。
祝谣眼疾手快地抓住珍珠欲收回的帕子:“都脏了,给我罢,我洗干净了再送还给你。”
珍珠心觉祝谣端的善良,却也不好一直麻烦她:“不碍事的,还得累你跑一趟。”
“其实我是觉着你帕子上边的小花绣得好看,想拿回去临下花样。”祝谣换了个说法。
珍珠笑道:“这是阳蝶花,既然你喜欢,便拿去罢,只要你不嫌弃。”
“不嫌弃。”祝谣将手帕叠好,放到衣襟内,“谢谢,我先去忙了。”
珍珠看她一刻也不停歇,到底没将“日后有空,可以来寻我吗?”这类话道出口,只是眼睛追随着祝谣,像是蝴蝶似地飞出了沉闷的宅院。
*
入夜,兰羲园。
屋中没有外人,孟辰良向来要求董叔与他一同坐着用膳。
董叔吃饭时不是个能闲住嘴的,他扒拉几口饭,嚼得差不多了,悄声道:“郎君,你猜老奴今日花了多少钱买到一块上好的胰皂?”
孟辰良给他挟了块糖醋排骨,配合道:“六十文?”
“一半!只花了三十个铜子便买到了!”董叔满面笑容道,“多亏了老奴遇到个在外边有门路的丫鬟,才占到这便宜。”
孟辰良心中对侯府里竟有人做生意感到稍许惊诧,不过转念一想,宁远府再是富贵,那也是主子的财产,仆役做这等买卖应是为了生活,便没说甚麽。
董叔这般节俭,是一片好心。
孟辰良见陪伴在身旁多年的长辈,仅仅因少花了点钱财便喜笑颜开的,自入侯府以来,这还是头一回,也不扫兴,道:“以后若是遇见那个丫鬟,可以问问有无旁的物件卖。”
“来。”董叔掐出青菜上最脆嫩的部分,放到孟辰良碗中,尔后应道,“老奴都听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