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作之事,试问在场诸位想想,与其说像行刺,不更像被人谋算前来送死么?”
沈知微每一问,声儿不大,却惊若雷霆,震得在场众人耳内轰鸣不已。
人人,包括嘉和帝都面露出了疑惑,是啊,萧岳铮要行刺,是吃饱了撑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匕首上金殿来行刺?
特别是嘉和帝他早些就知道萧岳铮曾带兵夜闯禁宫的消息,萧岳铮要真想杀他,那夜带着那堆披甲卫士直奔他寝宫,不比现在刺杀自己成功概率大的多了吗?
想到这里,嘉和帝莫名心里松了一口气来,他抓住萧岳铮的手不禁又松了几分。
嘉和帝转头过来,语气都温和多了,他叹道。
“岳铮兄,你……”
一听嘉和帝的语气软了几分,一听这死局居然有转圜之机!
萧岳铮虎目含泪,猛地扯开半边铠甲。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反心!”
斑驳伤痕,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新旧交错的刀疤纵横在那具沧桑身躯上,有些尚未结痂的伤口仍渗着血丝。这哪里是什么逆贼的躯体?分明是一具为家国征战至血肉模糊的残躯!
无需多言,这一身伤痕,便是最赤诚的忠心!
见此一幕,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群臣,怔住了半晌,忽地又爆发出更激烈的私语之声。
“你看,萧老元帅这副样子,哪像是谋逆之人啊!”
“对对对,细细想来,长公主说的才有道理啊,哪个傻子会带着匕首金殿谋逆啊!这不是有病吗?”
“咱就是说,这事儿啊,大概是还有隐情,多亏了长公主,不然……”
舆论瞬间倒向了沈知微那一边。
李贵妃听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怎么、怎么都铁证如山如此了,这老匹夫居然还被沈知微救了回来,就因为自己一句话,被这死丫头抓住了破绽了!
她不甘心!她证明可能甘心!
李贵妃哆嗦着手将那叠证据疯狂往前递了出去,大声嚎叫道。
“看!这是证供!这些军士都说他反,他怎么可能不反!你!你看!陛下看!你们快看啊!!!”
沈知微目光一冷,趁势追击,声音响彻金殿。
“这些军士姓谁名谁,在玄甲军任何职,何时何地留下供词,贵妃娘娘说的清么?”
“我……你,这是我儿……我儿……”
“连最基本的人证都说不清楚,就敢拿几张破纸来诬陷戍边三十年的老将?!贵妃娘娘,您这么急着给萧元帅定罪……该不是怕他活着,碍着您和您宝贝的儿子什么道吧~”
沈知微最后一句话儿,如惊雷炸响,李贵妃猛地后退一步,险先仰倒过去!
满朝文武更加震动,议论纷纷,原先支持李贵妃的朝臣也开始动摇。
见此情形,嘉和帝也不禁想到那天李贵妃带来见自己的“人证”,他垂眉半晌,心中或有了定论,原本抓着萧岳铮的手也彻底放下了,他刚想开口此事着三司私下再议。
却不想,萧岳铮更加直白,他跪在嘉和帝面前,将匕首抽出双手捧到了嘉和帝跟前,更加证明自己毫无反心。
嘉和帝震动,几乎垂泪道。
“此事,稍后再……”
但,就在此刻,陡生变数。
一个阴冷如蛇的声音陡然响起,缓缓从殿角游出。
“呼,萧元帅百战护国之心,老臣见的实在是感动不已……”
说话的是李丞相,他从人群里踱步上前,身形佝偻如枯松,一袭紫金官袍空荡荡挂在嶙峋骨架上,像是棺木里成了精的尸魔,披了身人皮一般。
沈知微瞳孔骤缩。
这老狐狸面上皱纹堆叠,乍看与寻常古稀老者无异,可那双眼睛精光如针,冷得刺骨。
不同于李贵妃张牙舞爪的猖狂,这老臣连笑都是阴恻恻的。他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袖口暗纹,喉间滚出的嗓音沙哑带笑的。
“可,他带兵器上殿是事实,这御前可和游猎场不同,长公主,进了金殿面圣不解刀兵,就是大罪,咳咳,我家女儿是冒失了点,拿的证据是证明不了萧元帅谋逆的。
但,长公主,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萧元帅带这些武器是为了护驾防身呢?
说不出来,一样是大罪。”
然后李丞相又转向嘉和帝,阴恻恻的再次开口道。
“陛下,国法不可乱,一旦破过一次,以后再让人遵守可就难了,咳咳咳,老臣请陛下按律下狱萧元帅,依国法处置!”
听的这话,沈知微脸色瞬间煞白,这老狐狸比李贵妃狠毒十倍!
他根本不屑“谋逆”这等虚名,只揪住“违律”这一条死罪!
死死咬住了沈知微最没法处理的关键点——那把匕首毕竟不能凭空消失。
可,来时匆忙,沈知微着实根本没法准备能为萧岳铮洗清嫌疑的证据……
正当沈知微一筹莫展之际。
一个熟悉的铁甲军鞋声混着低低的、令人安心的咳嗽声传来。
“臣,萧景珩,觐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