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颠簸一个多小时,成功到达医院,先去科室更衣室换上神圣的白大褂,再拿好自己的那份文件夹,跑去找自己的带教老师,听她给自己布置新一天的任务,接着就是交班、查房、写病历、无限循环式跑腿儿……忙碌的一天正式拉开帷幕。
直到快吃午饭了,她也没想好怎么跟领导请假。
至于那两千块钱的问题,她倒是想好怎么解决了,没有就没有吧,她不打算去借,先把四千块钱送回去,让她弟弟把学费交了,等学一段时间后再考虑买电脑的事情。
这是她结合她弟弟三分钟热度的个性,思考了一上午的结果。
虽说她也想让她弟弟多学一门手艺,至少在他走上社会后能更好地养活他自己,而不用像她爸爸妈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一辈子,到最后还是两手空空。
但是她弟弟被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娇惯坏了,没长性,没主见,还特别容易急躁,整天都像墙头草似的随着风摇来晃去,今天觉得这个稀罕就想沾一沾,明天觉得烦了随手就丢,再换下一个,从来不想后果,甚至就连上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太冷了不去,嫌冻得慌;太热了不去,嫌燥得慌;被老师批评了不去,嫌丢人;被同学排挤……他不排挤别人就算好的了,轮不到别人来排挤他。
所以对于她弟弟能在学计算机这件事情上坚持多久,周梓涵不知道,也不敢抱太大希望,有可能他终于找到他感兴趣的事情做了,能坚持学下来,但也有可能坚持不了一个学期。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过前者。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她弟弟学学看,如果他真能踏下心来学习,到时候再给他买一台电脑。
“周梓涵?梓涵?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别人都忙成陀螺滴溜乱转了,你在这里躲清闲是吧?”
有人拍着周梓涵的肩膀说话,虽然声音又急又快,但是没听出多少怒意。
不过这足够让周梓涵胆战心惊了,她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写医嘱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
都怪她昨天晚上胡思乱想那么长时间……
周梓涵放下手里的笔,快速站起来向她的带教老师道歉,同时在心里惴惴不安地想,一定会挨批的,暴风雨要来了。
她的带教老师姓魏,叫魏书梅,虽然很严厉,但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见周梓涵神思恍惚,脸上还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就改了态度,放轻了声音问周梓涵,“遇到困难了?”
“老师,我……”
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问话而已,却像是戳到了周梓涵泪腺的开关,她开始低着头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不想哭,却止不住。
周梓涵是他们家任劳任怨的老大,也是他们家里除了不懂事的弟弟以外最健康的人,所以无论是洗衣服做饭刷碗,还是下地薅草种麦……似乎从她懂事起,理所应当就都是她的活,闷头干活的时候,她不记得有谁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关心过她,相反,钻进她耳朵里的永远都是懒死你算了,馋死你算了,歪缠死你算了……
所以乍然听见魏书梅用关心的语气问她,再一想到回家后即将面临什么,她就忍不住哭了。
周梓涵一哭,把魏书梅吓了一跳,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快速塞到周梓涵手里,又柔声问她,“受委屈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说说?”
周梓涵流着泪摇头,“没有不舒服老师,就是突然间想……想家了。”
其实她并不想家,以后应该也不会想家,但临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先这么说。
魏书梅轻轻地拍着周梓涵的后背问,“我记得你家离咱们这里很远对吧,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了?”
周梓涵顺水推舟地点头,“是挺远的老师,要坐好几个小时的火车,还要转大巴,最后再走上一段山路,因为前段时间忙着参加笔试面试,怕来回路上耽误时间,所以从过完年到现在我还没回过家。”
“那是挺久了,”魏书梅顿了顿,又盯着周梓涵哭得泛红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说,“最近科室不忙,你和杨敏调个班吧,先回家一趟,等回来后可不许再哭了,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工作。”
这就成了?
周梓涵愣了愣,紧接着便又哭又笑地感谢了魏书梅,“谢谢老师,您真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再也不会这样了!”
困扰了周梓涵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难题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决了,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
原来表面看上去异常严厉的人,内心也可以软得像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