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炤一开始不相信什么宣舟退学的消息。一个前一日还在和他高谈阔论关于理想的人,怎么可能就突然说要退学呢?
他们分开之前都还很正常的......
不,是有的,明明是有不正常之处的——
章怀瑾!
贺炤紧紧盯着那扇教室门,耳边是跨年夜那晚最后章怀瑾的那句“学校见”,顿时脊背一凉。
原来那时就已经是他落下的审判了。
贺炤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深深嵌进手掌心里。如果宣舟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一定是因为那晚他自己的疏忽大意。
贺炤在办公室找到章怀瑾时,章怀瑾的额头带着纱布,像是受伤了,手却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他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
章怀瑾见到贺炤,停下手抬头,看上去有些高兴的样子,“贺炤,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贺炤,靠在办公桌前笑道:“那天说学校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滚烫的温度透过一次性纸杯传到贺炤的指尖,他的指尖一片麻木。
他的视线盯着章怀瑾昂贵的皮鞋,握着纸杯的手渐渐发紧。
贺炤感受到一阵无力。
此时此刻,站在这样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大人面前,贺炤是很想逃的,但是他不能。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如果现在,余伯希在就好了。
贺炤喉间滚了两滚,最终向前迈了一步,抬头看向眼中带着笑意的章怀瑾,用无比干涩的声音问道:“章老师,你那天晚上送宣舟,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章怀瑾摇着水杯的手一顿,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的额头,用柔和的声音问道:“你是因为宣舟退学的事情怀疑我吗?”
贺炤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章怀瑾会直接说出他的怀疑。
贺炤紧紧盯着章怀瑾的眼睛。
章怀瑾分明是在笑着,但是那双眼睛好像无尽的黑洞,贺炤在里面看不到其他的情绪,唯有自己的倒影。
贺炤不自觉地低头,用略显干巴的笑声遮掩道:“我是觉得奇怪,从那天我离开后我就没有再联系上他,来到学校后却听见了他退学的消息。就连他的班主任,也不说原因。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能过来问您了。”
章怀瑾喝了一口水,慢悠悠道:“这样啊。”
他微笑着看着低着头的贺炤:“你知道的,渭城一中是全国最顶尖的学校,这里当然是不允许有那些杂质在的。”
他弯腰在贺炤耳边轻声道:“贺炤,你要逃跑当然是可以的。”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章怀瑾朝着贺炤又靠近了两步。他抬起手,最终落在贺炤的肩上。章怀瑾捏了捏贺炤的肩膀,一如那天晚上,“只不过,有人替你付出了代价。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否则......”
他盯着贺炤的眼睛,贺炤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心跳又剧烈地跳动后,他才悠悠道:“痛苦的将是你。”
上课铃响了,章怀瑾看了一眼窗外,悠悠道:“贺炤,像你这样的人来到这里应该很不容易吧,你现在的成绩也不算拔尖,如果还想博一个好前程的话,还是好好学习去吧,你说对吧?”
贺炤坐到教室的时候整个人还是一片麻木。
分明经历过吴老师和彦清的事情,贺炤却直到此时才真正领悟了,上位者的冷漠和践踏。
章怀瑾最后的微笑像一个慢镜头,铭刻在贺炤的脑海之中。
他知道,即使现在不行,他迟早也会让章怀瑾这样的人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一整天的心不在焉,贺炤好不容易从宣舟的老师那里要到宣舟的住址,一放学贺炤就一个人奔了过去。
那是一处十分陈旧,略显拥挤的住宅区,贺炤即使打车过去也费了不少时间。
贺炤穿过白日熙攘过后夜间显得有些腌臜的菜市场,最终在这一片找到了宣舟家。
贺炤站在宣舟家门口,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肩上,他很惶恐,如果接下来要面对的,真的如章怀瑾所说,是他无法承受的事情该怎么办?
但是贺炤没有别的办法。
他抬起手,摁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乍看之下有些沧桑但仔细一瞧又会发现年轻时大抵也是一个美人的中年妇女打开了门。
她见到贺炤明显有些惊讶,随后贺炤便看见女人下垂的眼眶中很快就蓄满了泪水,握着门把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贺炤着急道:“阿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瞬间切换成了一种不太熟练的气愤。她推着贺炤往门外走,用称不上凶狠但是的确是怨恨的语气声嘶力竭道:“你快走,要不是你我们小舟也不会这么倒霉碰上这种事要退学!”
贺炤连忙问道:“阿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宣舟他到底怎么样了?”
“小舟说了,他不想见你们!你快走!”
说着,她就要关门,贺炤连忙用手撑住门缝,急切问道:“阿姨你等等,宣舟到底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为什么突然要退学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该问道是你们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