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檐是刚进宫不久的小太监,他生的小,瘦的像只猴子,上头的爷爷和嬷嬷们都不爱搭理他。
像他这样的小太监还有很多。
按理说小小年纪失去命根子当太监,重檐哪怕不怨天尤人,也会心性有损,和常人不同,可他却整日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
“你说说你,咱们当小太监天天被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人训诫,你倒是乐呵呵的。”
重檐却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点心,犹豫片刻,狠狠心,将点心给掰成两块。
“小顺子,你也吃!”
小顺子早就闻到糕点的香味,喉咙上下滚动。
“你真的舍得?”
“咱们两个是同乡,又一起当差,情同兄弟嘛!”重檐摸了摸脑袋道。
小顺子一把抢过糕点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真搞不懂你,当个太监都这么开心。咱们可是残废,外头男男女女都看不起的人!”
说罢,他昂着脑袋看着天,嘴里回味着方才软糯的糕点:“如果咱们能到皇后娘娘宫里当差就好了!”
重檐自然知道他一心想出人头地,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等咱们学好规矩就要去被各宫选去办差,说不准你的愿望能实现。”
小顺子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自己这个胸无大志的好友,道:“等我当上总管太监,一定把你调过来,唉,你这种性子的人一定会被人欺负的。”
重檐抿了抿唇。
“不过,皇后宫里的人都心善,说不准我能求上头姐姐们把你也带进去。”他瞥了一眼好友道:“你总是安分守己不爱打听这些事,怕是连皇后娘娘的事都不知道吧?”
重檐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顺子得意地站起来:“说起来,皇后娘娘可是前朝的公主,也是当今陛下还是世子时的世子妃,等到新朝建立,立刻就将娘娘封为皇后,两位主子鹣鲽情深,这些年情比金坚,至今只有彼此。”
重檐并不算灵光的脑袋转了一转。
前朝的公主,今朝的皇后?
哪怕他一个小孩子,都知道想要做到这种局面,皇帝一定十分喜欢这位娘娘,甚至不顾忌她的前朝身份!
“皇后娘娘福运绵延,当年还是摄政王的太上皇陛下打下江山后,只做了一年皇帝就禅位给当今陛下,她和陛下是少年夫妻,经历过生死磨难,陛下只爱重她一人,平日里多么温和的人,硬是唬得朝臣连纳妃的折子都不敢上...后来,更是诞下今上唯一的小公主,深得上皇喜爱,隔三差五就从北疆打发人来接...”
公主啊!
重檐自然是知道公主的,他进宫的时候曾远远见了公主一面。
他按捺下心思,继续听小顺子说话。
“重檐,你就听我一句劝,好好在管事面前表现,嘴巴放甜一点,咱们一起去皇后宫里当差吧!陛下宫里咱们不要妄想,大太监们看着,那是削尖脑袋也进不去的地方,可皇后是小君,底下宫女们都威风极了,旁的人见了可都得好好巴结!”
“皇后娘娘也极其念旧,昔年身边伺候过的‘四金’姑姑们,时常还能得召入宫,十分体面...”
可重檐却神思不属。
他喃喃道:“可我想去的,是公主殿下的寝宫...”
椒房殿。
合欢坐在罗汉床上微微侧头,仔细听着身边女童说着什么,说到兴起处,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祖父又来信邀我,说北疆的葡萄可大可甜了,阿娘,念念想念祖父了。”
孟合欢看着嘟着小嘴不断央求的女儿,又想起他们爷孙俩这些年在外头无法无天闹出来的事情,心中无奈。
“是想祖父,还是想溜出宫玩?”
念念睁着琉璃珠一样的眼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阿娘怎么又发现了...”
合欢捏了捏她通红的小耳朵,好笑道:“自然是念念告诉阿娘的啊!”
“哼,阿娘好坏,我以后要和祖父住在一起,不和阿娘好了,念念要当一个能护住国朝的女将军,让柔然人天天给我跳胡旋舞烤羊羔肉吃。”
与此同时,还可疑地吸溜了一声。
孟合欢死命憋住嘴角溢出的笑意,她可不敢笑出声,上回没有憋住,念念这小魔星竟然偷偷和父皇告状,也不知道这祖孙两个怎么联系的,父皇还专门为此事训斥了琼宁一顿...
自从禅位后,父皇就留在北疆,虽然他不说,但他们怎么不清楚是在陪母后呢?也唯有念念能叫他这般牵挂了。
“阿娘是不是笑了?”小公主奶声奶气地质问。
“没有这回事。”纵然合欢憋笑憋的眉毛不住颤抖,终究还是不敢惹这小魔星。
“真的?”小公主气呼呼地质问,“那为什么母亲的脸这么红?”
合欢一愣,想也没想就编谎话要骗小公主,却见她又顾自点头:“念念知道了,阿娘是想阿父了,是不是?”
冷不丁听她提起琼宁,合欢一愣:“关你父皇何事?”
念念就一字一句道:“昨日我找母后到处找不见,最后还是在琼华殿听见母后声音的,阿父问母后可想他了?怎么脸这么红...”
霎那间,合欢的脸红的堪比她大红时穿的那身衣裳。
“你你这小丫头,都听见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