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亚现在的处境,若能有个业界大拿为他们站台,在声势、权力上都压过要搞他们的一方,行业风向立刻会有变化。
祝云容不想依靠厉钰,但她必须承认,如果这时候能得到厉钰相助,宏亚当前这个坎会很顺利地迈过去。
事实证明,她还真是能屈能伸,这一通电话,她的声音柔软许多,当厉钰表露出相助意愿,她立即很感念地道谢。
她生涩的礼貌营造出其乐融融的假象,仿佛十几年的隔阂从未存在过。
四月二十一,邹以珩生日。
公司的事一团糟,祝云容没提搬过来的事,只提了个蛋糕到他家。
邹以珩倒先问起:“吃完蛋糕,我们去搬东西?”
近一周没睡好,他眼下已现乌青,又不好好吃饭,脸颊瘦得微凹下去。
祝云容用掌心贴他的脸,只说:“不急,公司的事先弄完再说。”
邹以珩轻扯了下唇角:“那可能得很久了。这次的事……不太好办呢。”
先前觉得没有永远的敌人,事事都有转圜余地,还是想简单了。
想化敌为友也是需要很大代价的。
这些日子他一遍遍权衡,一次次让步,委屈也未能求全……心力交瘁,只觉跟人的交道真是难打。
祝云容就说:“插上蜡烛许个愿吧,没准儿明天就有转机了呢。”
邹以珩笑笑,摇头:“一年就许这一次愿,哪能浪费在这事上?”
“你还有别的愿望啊?”祝云容就问。
“多着呢~”
“比如呢?”
“比如……我们容容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从前他只在闹着玩时这么叫过她,难得认真叫一次,祝云容眼睛发酸,嘴角勾得有些勉强。
她没接他的话,只是说:“放心吧,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邹以珩只当她宽慰他,没往深处想。
翌日上午,却有普瑞德的人联系他,不是厉风凭。
双方浅聊几句,电话挂断,邹以珩直接去了祝云容工位,把人拉进办公室。
郑簿这会儿不在,这小子那天跟他置了气,这阵子上班很不积极。
办公室仅他们两人,很方便说话。
“你找厉董了?”邹以珩没有废话,直接问她。
祝云容故作轻松,笑说:“没,是她找的我,算她有眼光。”
邹以珩紧抿了下唇,不见喜色:“她今天说可以帮宏亚……被我拒绝了。”
祝云容闻言,脸色刷地冷下来:“你为什么拒绝?”
难道她在厉钰那儿忍着恶心扮笑脸很容易么?他凭什么不说一声直接就拒了!
邹以珩没有答话,只接着说:“不管你答应她什么,一笔勾销,你不要兑现。”
祝云容深吸口气,知道这一段他心情也不好,她不想跟他吵:“邹以珩,别这么抵触,我都想通了,怎么说她也是我……”
“妈妈”两字实在不想说,她换了个措辞:“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生的,彼此和解没什么不好……”
“你没有想通。”邹以珩打断她,“这么做,你不开心。”
她当然不开心!
但能怎么办?
祝云容烦躁地叉腰,在空地踱了两圈,试图说服他:“宏亚都这样了,你还矫情什么?哪来那么多开不开心?人要是只有开心才能活,那每天都要死太多太多人了。”
“现在的情况,厉钰是宏亚的救命稻草,我们需要抓住她,至于其他的,我可以不计较。”
“你凭什么不计较?你本可以计较!”
“邹以珩!”与他掰扯不清,祝云容胸口火气渐渐腾起,“你看清形势说话!”
“有些事情不能看形势。”邹以珩语气并不激烈,但寸步不让,“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须以宽容谅解收场,也不是每一件事都非得皆大欢喜。如果没有厉董这层关系,难道这个坎儿我就不过了?”
他重重叹出口气:“所有道路,捷径才最难走。别找她了。无论这件事最后怎么收场,我都认。”
“怎么,我走捷径让你瞧不起了?我有这条捷径凭什么不走!”祝云容气得咬牙,“你说你认,好,我告诉你,我不认!凭什么要认?明明就有办法!”
“但办法是牺牲你的感受换的!无论隔多少年,只要想起这件事,只要再看见厉钰,你心里都会一梗。”
会么?祝云容说不清。
她只知道,即便真是如此,她也一定不会承认。
“我才不介意,介意的是你!”她就恶狠狠说,“邹以珩,你以为你多了解我,凭什么干涉我找谁帮忙?”
“现在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为有一口饭吃、一块钱拿,我可以跟我爸的小三叫妈!我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样,失望么?”
在一起这段时日,她没对邹以珩说过这些,但现在,她就冷冷看着,自己剖开脏腑,抽出那根百病缠绕的骨头。
她不觉得难过,甚至感到快意,真是……疯了……
邹以珩看见,她的眼尾是红的。
吵架吵红的。
难受的是他。
“没有人对你失望,”他说,“谁会对你失望啊?我只是失望我自己。”
“对不起……”
得知她过往的那晚,他曾坚定地想,他一定要守好宏亚,决不能拖累她向上的脚步,她一个人走到现在,实在太不容易了。
他想成全她胜过成全他自己,没成想,却是她为能成全他做到了这份上。
他一点不想她和解,他会替她委屈。
听到他道歉,祝云容脱力般闭了闭眼,她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他的示弱让她感到无力。
她浑身的刺登时软下来,她突然感到很累,脑子嗡嗡发着晕。
缓和了一会儿情绪,她说:“别吵了,这阵子我们都不太高兴,说点好听的吧。”
分歧尚未解决,谁都不愿妥协,亘在彼此间影响着交谈。
邹以珩张张口,说不出她想听的话,便只是走上前,拥抱了她。
两人拥抱时难得没怀揣旖旎遐思,彼此都在思考该如何打消对方的念头。
就这样静静抱了不知多久,邹以珩轻声问:“跟厉董怎么谈的?”
“没什么,也不是很吃亏。”祝云容还没从刚刚气血上头的吵架里回神,答得略显木然,“就是以后逢年过节跟她吃个饭,结婚这种大事要请她,生了孩子跟她叫姥姥……一点面子上的表演,不算什么,答应吧。”
她说着,侧脸蹭蹭他脖子,带着温存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