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堇穿着一袭黑衣,完成了她对自己尊严的祭奠。
陈列想,他也该走出来了。七年,她已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他竟夜夜睡在她隔壁听她的情事,这有多荒唐?
再走不出来,他只有死掉。
他必须走出来,或许不再当保镖。去开公司,去谈恋爱,去生活。
“挺好的。”姜堇听起来昏沉沉的:“你很幸运。”
“什么意思?”
“有时候我会想……”姜堇打了呵欠:“陈先生,你会爱上一个什么类型的姑娘?如果真有这么个姑娘的话,你很幸运,你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你没有吗?”陈列想,可你分明已经订婚了,你不爱你的未婚夫吗?
“我?”姜堇一声反问像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沉沉地笑着。
陈列意识到不对。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伸手去探姜堇的额。
妈的……陈列立刻深蹙了下眉。
姜堇的额滚烫。
当时让主办方去给姜堇买药就好了,要是陈列早知道这记回旋镖会砸在他自己头上的话。
他晃一晃姜堇的肩,让姜堇清醒些:“你是热还是冷?”
“冷。”姜堇迷迷糊糊地答。
陈列立刻穿上自己尚未烤干的贴身衣物,把自己的外套连同那条过分沉重的鹿皮毯覆在了姜堇身上。
姜堇的呼吸很沉,整个人在剧烈发抖,齿关嗑嗑地叩,陈列都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着单衣去屋外转了圈,想看是否有一丝可能窝棚里尚有能用的木柴。但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绝无可能。
陈列回到屋内,几乎是抵着风雪关了门。
他没有再犹豫,果断上了床。
失温几乎是野外夺取人性命的最大凶手。眼前有一个发着高烧即将失温的人,任何一个有野外经验之人唯一的选择,便是以自己的体温尽量温暖她。
这人是谁都行。
但这人偏偏是姜堇。
他钻进毯子,从背后抱住了姜堇。
姜堇不能穿尚未烤干的贴身衣物,毯子里皮肤是裸的。她额头滚烫,身上却似寒冰,在触到陈列那尚且湿着的贴身衣物,冷得一激灵,下意识想挣脱陈列的怀抱。
陈列一咬牙,只得把贴身的衣物脱了。
两人赤裸的皮肤相触。
陈列是个年轻健硕的男人,常年健身,体温本就比平常人高些。他一抱住姜堇,姜堇几乎下意识就想往他怀里钻来。
“别动。”他牢牢箍住她不让她转身,只让她背对着自己。
这样的姿势已经够过分了。
姜堇蜷成一个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弓着背紧贴着陈列厚实的胸膛,像把自己嵌进陈列的怀里。大概陈列的皮肤干燥而温暖,她脊骨一下下轻蹭着陈列,像某种小动物。
陈列双臂铁钳似的紧箍着她,随她挪动竟不小心触到她某处的柔软。
立刻触电般撤开。
无论陈列如果告诉自己这是危险的极端情况,无论他的理智有多清醒。
但姜堇的动作仍是让他起了某种本能反应。
姜堇大概感觉到了,蹙着眉说不清是想逃离,还是想与陈列贴得更紧。
“别动。”陈列低喝道。
不,他的理智也并不清醒。
理智被生理本能的冲击让他自己都意识到了某种危险。他伸出一只手捏住姜堇的下巴,声音沉郁地又说一次:“不准再动。”
齿根咬着,像在用尽意志力压抑某种难耐的欲望。
姜堇意识浑然不清,却似直接到某种近似野兽般危险的气息。她动的幅度小了些,只是紧紧蜷进陈列怀里。
她的齿关一直嗑嗑叩着,几次好险已咬到舌头。陈列把食指伸进她嘴里,替她抵着。
姜堇的唇那般柔软,含着灼热吐息。
似他七年前热吻过的那般一样。
姜堇含住他手指,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陈列没听清,以为她说哪里难受,凑近了些去听。
却听她在发烧意识模糊的时候喃喃低唤:“陈列……”
语调一如七年前。
陈列阖上眼。
他真的快疯了。
-
等姜堇体温稍接近正常,陈列立刻从床上起身。
姜堇醒来时,陈列已穿好了全部衣物,用卫星电话与搜救队通话。
挂了电话问姜堇:“能起来么?”
“能。”
“那收拾一下,直升机很快过来接我们。”
姜堇也不多话,陈列背过身去,她开始穿衣服。贴身衣服阴干了一夜仍是潮漉漉的,不过穿上飞机就好,没有大碍。
姜堇头昏沉沉的,跟着陈列去登机。
飞机上,两人谁都没提昨晚的事。
陈列戴着隔音耳罩,仍是警惕地望着足底密林。唇角抿着,因而显得下巴线条紧绷,他沉默时真的很像伏击的野兽。
从瑞典飞回江城,滕柏仁知道了这宗意外,亲自前来接机。
两人在滕柏仁的库里南上,当着司机也没说什么。
直到回了主卧,姜堇笑着、背倚着梳妆台站着。
滕柏仁的轮椅在床边:“站那么远做什么?”
“我感冒还没痊愈,别传染给你。”姜堇抱着手臂,仍是笑。
滕柏仁从床头保险箱内,取出一只丝绒盒。
打开来,内呈一条钻石和祖母绿宝石嵌成的项链,中间是别出心裁的不对称设计。
滕柏仁:“你应得的。”
“谢了。”姜堇挑唇:“合作愉快。”
滕氏少夫人的位置,又哪里是人人坐得起。真正愿意拿命搏更多荣华的富家千金,又有几人。
“你真不害怕?”滕柏仁细细打量她。
姜堇把玩那条钻石项链像是把玩一串石头:“我们的合约还有不到一年,我命硬,撑得过。”
滕柏仁笑了:“难怪我当年挑中你。”
姜堇摇摇头:“你挑中我,不是因为看出我胆子大,是因为我像她。”
滕柏仁立刻一巴掌狠落在她脸上。
“合约还有不到一年……”滕柏仁阴鸷地盯着她:“你就胆子大到能提起她了?我警告你,能提起我亲爱的姐姐的人,只有我,你不配。”
“还有,”滕柏仁操控轮椅在她身边兜一圈:“你知道相处得越久,我越觉得你不像她了吗?”
姜堇带着一脸的指印,仍是在笑。
这是她的一次试探。
以她的敏锐,当然能感觉到滕柏仁对她的变化。
从前的滕柏仁从不碰她,只是给她试穿不同的礼服、试戴不同的华贵项链,去追祭他记忆中美丽的、高贵的、他可望不可及的姐姐。
从什么时候开始,滕柏仁开始若有似无地触碰她了?甚至上次给她试穿的不再是礼服而是丝缎睡裙,此时已洗净了、就挂在他身后的衣架上。
他当然未曾对她行男女之事,可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
今天她果然亲耳听见他说、觉得她没那么像他尊敬的姐姐了。
如果滕柏仁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姜堇手里把玩着那串石头,心想:那就危险了。
她敢于拿命去搏前程,可她不想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