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只是嘴上这么说。
息停乐意他破局,但不会毫无准备便让他入局。既然他入朝已成既定事实,那就少不得要尽快做好自己的布置。
霍恂入朝越晚,息停能做的准备就越完善,他自然是要想办法拖延此事的。
所以霍恂嘴上说着闲,其实一直没少做准备,实际上,在年前备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为自己入朝扫清障碍了。
息停给他寻麻烦吗?呵,却也未必。
他们两个,未必谁比谁更豁得出去。
更何况,先时今上与他密探时,曾在言语之中有意无意地说过一句十分模棱两可的话。
他息为止的日子也未必能一直安宁。
这是什么意思?
今上对世家不会毫不设防,自然也有自己的布置,可是他与息停彼此既然已经如此了解,还能有什么布置,是息停也不能及时做出防备的呢?
有些深棋,不知道还是最好。霍恂当时权当没听到,很自然地就将话引到了下句,但心里却是记得的。
晚饭用过,霍恂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步消消食。息偌让小盼替她拿了披风,又等着霍恂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了,这才一并向外走去。
她颇感慨道:“还是冬天过去了好。”
霍恂问道:“怎么说?”
息偌瞥着他,道:“别人家出门散步消食,我单是站在那里等人穿衣裳的工夫,都够将肚子里这点食儿消完了。还是冬天过去了好,衣裳少穿两件,出门多走两步。”
霍恂想,她倒是敢和自己开玩笑了。
就这么半天,他早上退了半步,说了要诚心赔罪,她下午就敢骑到他头上来试探底线,作威作福。
但他是自己退的,就得认。
“那就盼着春天快些到罢。”
他很是从容地接上了她的话,道:“山青水丰了,咱们走得也再远些,反正太阳落得晚,回来也能看清路。”
息偌听着这话,心里空了一拍。
她匆忙又慌乱地收回眼睛,想,今天不该出来的。
这府上的灯笼亮得漂亮,随着回廊转出的光影绰绰,三步一回,而明月隐于梢头,只有两分鸟鸣。偏他一张面孔生得清隽,拢在寒月冷光里,转折出十分的温柔和软来。
任谁来看到这一幕,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没出息地心动一下的。
息偌不会说,但是她心里很无奈地承认,此刻她确实是为这个可恶的霍恂心动了一下的。
她慌乱而仓皇地打破自己旖旎的心思,道:“算了罢,到了那个时候,你可没有这样的闲工夫,等着吃过饭后,还能出来散步遛弯。”
她仰着下巴看向别处,偏就不看他,口中絮絮道:“我长兄必然要给你找一堆麻烦,让文书摞在你案头,将整个人都淹到里头去,让你连抬头的工夫也没有,什么太阳啊月亮啊,草啊花啊的,一样也没时间看,到时候你就不会说这些了。”
霍恂看着她,但笑不语。
她到底是刚来,府上有许多地方,她都还没去过。霍恂引着她往景致不错的地方去,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又带着她往回走。等到了住处,正好把握在一个让息偌兴致用极又不至于劳累的程度。
他站在门边,也没进去,隔着一道门槛同她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书房了。”
息偌一路与他闲话,此刻离睡下还早,还以为他要顺路再进来,与自己说一会儿话再走。是以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把她说愣了。
但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说让他留下的。
她站在门口,问他道:“你晚上还有事要忙?”
霍恂揶揄道:“没什么大事,但不敢进。进去脱了衣裳,换好药,再穿上去书房,怕得花上三四个时辰的工夫,到时候打扰你休息可怎么好?”
息偌无语,瞪了他一眼。
但她还是没让他进,只问他道:“我没去过你书房,那边地龙烧得可好吗?你受着伤,那边能好好休息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占了他的卧房,让他一个伤患去住书房,也是挺残忍的。
她道:“要不然,我去我那间小书房睡,你回来睡?”
引狼入室,没半点防人之心。
霍恂笑了笑,直接拒绝了她,道:“我的书房比你那间强多了,你若闲了,何时过来瞧一眼就知道了。”
他书房里放在明面上的,哪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东西?
他将门掩起来,同她道:“今晚好好休息罢,夫人。”
莫再说他害得她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