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堂外宾客云集,府里下人招呼客人,等着程羡之与公孙雪出席,公孙雪重新换了身雪狐裘裳,衣裳上闪着淡淡的光泽,尽显华贵清雅,再搭一身银线绣制而成的百花裙。
与一身矜贵清冷的程羡之立在一起,郎才女貌又成双登对,羡煞旁人。
“大岚几十年来废黜尚书一职,眼下陛下初开尚书职便将如此重任交由程尚书,是要委以重任,中书令择选门徒和佳婿的眼光可谓独到。”新任户部侍郎刘百戚称赞道。
“刘侍郎说笑了,程尚书与小女能举案齐眉,做父亲的自然欣喜。”
“那是那是,”刘百戚又说,“不过令爱与程尚书成婚也有半载,怎么还没喜讯传出啊。”
刘百戚意有所指,公孙饮镇定自若,这种话题本不该男人来提,刘百戚有意探口风,公孙饮三言两语打发,“年轻人的事,自有他们的筹算,做父母的倘若过于干涉,到头来怕是父女生分,恩断义绝也不一定。”
“陆仆射,老夫说得可对?”公孙饮祸水东引,暗含陆明谦为讨好太后,甘愿送出女儿为祭,成太后棋子,只是这棋,朝堂之中谁人不知,陆听晚为程羡之御前求情,甘愿受刑。
陆明谦嘴角抽搐,保持风度,朝那主位的二人望去:“中书令所言极是,程尚书与夫人郎情妾意,只是不知程尚书身陷囹圄之时,令爱可有求您去御前为其洗清冤屈。”
“小女不入程尚书之眼,可小女待他心不假,假以时日,水滴石穿,真心可见。”
从公孙饮神色里,陆明谦知道自己赢了上风,看来这老谋深算的中书令,也不像素日那般岿然不动,至少这公孙雪与程羡之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传那样坚不可摧。
至于这情分有多少,陆明谦探不出,公孙饮也无把握,就连公孙雪都只能在一次次质疑中,再选择相信程羡之与自己留有情份。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众人仰望的少年郎,明明此人就在身侧,她稍一抬手,便能挽上他手臂,与他一同享受荣耀。
可她不敢,上前的念头驱使着她,程羡之身上却泛着一股不被情爱惊起的世俗,与其面对百官拥护与道贺,她的爱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渺茫细小。
哪怕这一刻,他能侧头给她一个眼神,公孙雪便能鼓足勇气挽过他。
那抹视线穿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捕捉。
许久,席坐上的不起眼之处,陆听晚姗姗来迟,她也在人群中寻着人影。
只是她经过之处,都会惊起身旁之人的目光,旁人只知程府里有佳人公孙雪,却不知为侧室的陆家女长的什么模样。
不少年纪相仿的公子借花献佛,拈了席上的鲜花递到陆听晚跟前,陆听晚着急寻人,不曾注意旁人举动,被这人递来的花枝挡下视线。
提起的步子这才不由停下,她看向递花之人,此人是鸿胪寺卿家的嫡长公子。
初见陆听晚,难免被她容貌所吸,他恭谦有礼道:“小生不才,见姑娘一人,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若姑娘不嫌,小生愿作陪饮酒赋诗。”
陆听晚随意瞥了一眼,没放心上:“饮酒赋诗我不在行,不过赏花品香倒是有点兴致,只是这冬日能见的花,大多来之不易,尚书府也没值得赏的花,倒是要扫了这位公子雅兴。”
此子见她言语好相与,言谈之间并非高不可攀,拿捏分寸又显几分亲和,让他更加想要进一步交涉。
“我瞧姑娘这身装扮甚是惊艳独特,京都贵女中并不盛行这样的妆容搭配,既不过于繁琐涌重,也不失色,俨如冬日一幅奇景,又似一缕暖阳。”男子揉着胸口,轻慢渐显。
“在下不经意被这缕阳光迷住了眼,既然姑娘吟诗作赋不感兴致,那么点妆簪花,姑娘应是有所涉及,不然不会有如此高超精湛的手法。”
陆听晚听得天花乱坠,这样的搭腔手段,她可见多了:“公子这话,春风楼的常客也能信手拈来,公子对点妆如此了解,难不成也是春风楼的熟客?”
“你……”那人被塞得语塞。
有认识陆听晚的世家小姐,却不知她是陆听晚。
见她与人周旋间,过来与她解围:“这不是江掌柜与贺公子嘛,程家居然也请来了江掌柜。”
贺公子被陆听晚的话塞得无地自容,此刻又有别家小姐在,只能拱手悻悻离去,只是那眼神颇有不舍。
礼部侍郎家的柳小姐围过来,一副崇拜目光,“正是江掌柜替农户去刑部申的冤,程大人升任尚书,请江掌柜前来,也不稀奇。”
陆听晚自知身份再难隐瞒,也不辩解,任他人言语,只是别惊动主位上的人才好。
“诸位小姐,许久不见,近日知春里新上了几款润肤露,若小姐们不嫌弃,择个日子,江雁离亲自替小姐们上妆。”
“那自然好,我先前去了几趟知春里,想要你替我试妆来着,可店里的人说你病了,想不到今日在程府见着。”柳小姐挽过陆听晚手臂,拉到一旁。
几位小姐观摩着陆听晚面上妆容,还有发髻配饰,不由请教起来,陆听晚与她们细细描绘手法,再谈到颜色调系搭配,小姐们听得滋滋有味。围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谈话声引起主位上的注意。
他扫了一眼,正好瞧见从人群里钻出的陆听晚。
她伤好全了,又开始折腾起来,这是拿他的升官宴,当成自己的揽客宴了。还真是精打细算,一点缝隙都不愿放过。
如今还穿得这般婀娜妖娆,盛装打扮,看来之前郁结散了,这才恢复心思装扮。
之后宴席高潮渐近,陆听晚酒过三巡,乘着几分醉意,兴奋过头,程羡之与公孙雪也不在席坐。
陆听晚心想,得趁着程羡之兴意上头,赶紧趁热打铁,把要紧事给办了,不然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