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艾璟确实是病了。
他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极少出现问题,属于脑子和身体谁也不服谁的状态。
但这一年里,季艾璟经历了婚变,向征的意外,苟春香的离开,加上并不算清闲的工作,他连轴忙活着所有的事情,还要一边上班一边操持着房子的装修,直至现在,身体终于不堪重负罢工了。
季艾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回医院没几天,人便烧了起来。
他躺在宿舍一米五的小床上,迷迷糊糊昏睡着,隐约感觉到电话一直在震,担心是病人的事强撑着划开屏幕接听,结果电话里传来顾渊聒噪的声音。
顾渊在这头一个人吧啦吧啦了好半天,对面除了比平时粗重不少的呼吸声什么动静都没有,顾渊眼珠子一转,乐了。
他反应多快啊,别人不清楚季艾璟生病什么样他能没瞧过吗?
这时候就是有一个兄弟的好处了,傻子才要过去管他,把向芷玫弄过去比什么都强。
向芷玫瞥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知道如果白天烧退不下来晚上只会更严重,季艾璟要真是一个人,的确让人放心不下。
反正等一切想明白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宿舍楼下,一抬头就联想到了大学的宿舍。她以为以医院的条件肯定会安排的比较好,但实际上,并没有强多少。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够做到一人一间,不需要跟别人混住。
按照顾渊发过来的定位,向芷玫一口气爬到了五楼,昏暗的走廊里,让她立刻想起了刚刚韩剧里的场景。
明明也没多晚,怎么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整条走廊空空荡荡的,许多角落连灯光都覆盖不到,一团又一团的阴影。
向芷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的踮着脚走路,做贼似的生怕惊动了别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季艾璟的房门,抬手轻的不能再轻的敲了敲。
没有应答。
于是向芷玫只好又加重了些力道,空旷的走廊里出现了小小的回音,莫名的瘆人。
还是没人应。
向芷玫急了,难不成烧晕过去了?
刚想要大力拍门,门突然没有预兆的开了。
季艾璟的发梢湿着,眼睛也湿漉漉的没什么精神。
向芷玫一时间脑袋卡了壳,她看到了季艾璟汗湿的白色T恤还有他身后层层叠叠摞起的书。
T恤质地柔软透气,只可惜湿了就会变得贴身透明,一大片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和肌肉纹理直晃人眼。此时的季艾璟面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竟然生出了些许脆弱可欺的病弱感。
向芷玫喉头轻动,垂下了眼,径直走了进去,“顾渊说你生病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季艾璟的嗓子哑了,带着粗糙的颗粒感却多了些撩人的沙感。
向芷玫挠了挠耳朵,简单的环顾了下房间,望向半掩着门的卧室,牙齿轻咬了下唇上的软肉,回过头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季艾璟想给她倒杯水,但一时想不起杯子放在了哪里。
之前的房子虽然是按照毕钰的喜好装的,可布置的很合季艾璟的心意。尤其是书房,他在家里大半时间都待在里面。在那个房间里,有他的书有他喜欢的东西,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季艾璟对做饭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但厨房的空间和使用的设计都能让处于其中的人非常的顺心顺手。
所以向芷玫知道,以前住在那,季艾璟其实住的很舒心。
这些季艾璟都没有提过,是向芷玫跟他生活的过程中自己观察出来的。而眼下,一个狭窄又逼仄的小空间,一张完全不够他伸直身体的小床,向芷玫没想过在这段并不那么好受的日子里,季艾璟偶尔能松口气休息的地方是这样的。
他的书,曾经连一个折页都不容易被找到。
而如今,向芷玫都不确定它们有没有受潮。
一下子就难受了。
这种难受中混杂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其中最为突兀的,是心疼。
季艾璟明明原本不需要这样。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但只把结果呈现给向芷玫,不曾多说一句这个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苟春香生病的日子里,向芷玫还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别的小孩对父母哭一哭就会有糖吃,那季艾璟哭了不仅不会得到糖,还会换来一句冷冰冰的闭嘴。
谁的情感都不是天生封闭,表达生涩,小时候的情感需求得不到正面的反馈,长大了自然不会再用这种方式去和别人相处。
他把爱意藏在每一次的实际行动中,用切实的结果去诉说着每一句,我爱你。
向芷玫不知道自己的眼圈红了,抬手摸了摸季艾璟的额头,温度还在,“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吃药了。”
所以才出了这么多汗。
向芷玫让他回到床上,给快递缠胶带似的严密的掖住被角,庆幸带过来的粥还热着,不然在这里她不知道要怎么给这玩意儿加热。
向芷玫坐在床边喂季艾璟,男人脸上难得出现了些别扭的表情。
捂汗过程中的季艾璟像个被融化的冰山,完全没有了平时冻人的威慑力,他平日里的冷淡在这种时侯悄然褪去。
那天晚上,向芷玫失眠了。
她追溯到跟季艾璟第一次见面起开始回忆,仔细的回顾每一个相处的细节,所有的事情,四年的点点滴滴。到后来跟毕钰有关的一切,分开后两人的生活,天快亮时人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季艾璟晕晕沉沉的逐渐恢复意识,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摸自己的额头,他睫毛轻颤,可完全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顾渊放大的脸。
季艾璟没什么表情的撇过头,躲开了顾渊的手。
“咦,干嘛啊,嫌弃老子呀。老子除了你没摸过一个爷们儿,你都该感到荣幸。”
“你来干什么?”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但嗓子听着还不如昨天,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