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书院坐落于群山之间,府门开阔。
往来都是背着箱奁的读书人,书生气息浓郁,迈步拾阶而上,空气里好像已经有了书卷的味道。
郎朗读书声不绝于耳,明念却并不觉得头疼。她反倒有些稀奇。从前念的那些酸掉牙的繁文杂句只觉六魂七魄都要出窍。如今再听这齐齐诵声却并未觉得厌烦,大抵是整齐有秩。
外客在青州书院留宿的地方都在后山,可能是因为宿在山里,明念惯例都醒得挺早的。早上的饭食也简单干净,明念虽吃不惯江浙菜,却也没有浪费。
只是她们今日大抵会继续赶路,走之前,一名洒扫的书童带着她们往前山走,到一棵桃花树下停住。
有人在树下习字。
瞧着面生,这是自然,毕竟青州书院她就没几个认识的。不过也知道院长姓江,是位很有学问的先生。平日忙着授课与讲学,也会去外地游说招揽学生。
明念虽然自己不爱读书,但对会读书的人还是挺敬佩的。
明念往前走了一步,写字的青年人放下了毛笔,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长她几岁。模样勉强算清秀,望过来时询问:“姑娘可是昨夜宿在后山的住客。”
明念点点头,向他走过去:“江先生在吗?”
“先生出去讲学了,这几日都不在。”
“姑娘寻先生有何事?在下可以代为转交。”
“无妨。”明念与人结识也是看缘分的,既然不在,便也没有强求。
此处显然也不是什么招待的地方,那青年到这里便只望她笑笑。或许心里还在琢磨下文,明念便轻飘飘地走了。
这棵桃花树倒是很大,形状也漂亮得紧。只是现下过了开花的时节,漂亮的桃花都结成了晶莹的粉桃。
或许是有任务在身,明念转头时那青年又走到了她身后。
“姑娘可要摘桃吗?这桃树果实香甜,若姑娘想摘,我让人备上一筐姑娘好带上路。”
明念一时没应,抬头瞥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随即便点了下头:“那便多谢。”
“不过书院里的学生这般多,这棵桃树……”
“姑娘多虑了,这棵桃树是先生的私产,由先生当年亲手种下。此处便是桃园,书院里的学生一般是过不来的。”
“只有每次考试取甲等的学生,才会来这里听先生讲学。”
青年似是想到什么,还弯唇笑了下:“曾经允璟与流婉妹妹便时常在这里读书,那时候……”
允璟是谢识呈的字,但她没怎么叫过。这会儿听别人说出来倒确实有些新奇。
明念不动声色地站在院中,也听他讲话。观察桃园里的一草一木,脑子里却一点点浮现出少时谢识呈在这里读书的画面。
印象里,他秉烛夜读的日子总是最多,想来少时也刻苦勤勉。不然也不会靠着科举之路得入朝廷,还三元连中。
至于另一个被刻意提及的名字,明念想,这便是背后之人引她来青州书院的目的。
挑拨离间,可她从来不吃这套啊。
不管对方是何目的,明念还是让潭兴怀带人去查验清楚。雁听楼动作很快,马车即到京城前,常夏将传书送了进来。
这江流婉本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成贞十九年漂泊至青州书院外面的孤女,为一书童所救,后养于江先生名下。
潭兴怀调查得仔细,前半段并没有什么问题,记述了江流婉在青州书院生活的痕迹。不过江先生是名家大儒,因为机缘,曾为清河崔氏的小二娘子崔萦心讲过史学。
明念视线在那个名字上略作停留,崔府二娘子崔萦心,是她的恩人,也是谢识呈的小姨。
崔萦心嫁去了陇西,两家大族联姻排场自是不消多言。前些日子母亲与仪真妹妹回江南,一是为族中小辈的婚事,二则参加崔萦心幼女的周岁宴。
明念开始推敲其中的利害关系,陇西一族虽然素来蛰居陇山安分守己,可近些年来小辈里也不乏狼子野心者。
雁听楼的人观察到其在盛京也有所活动,却并不为结交京中权贵,反是与承恩伯府有所交集。
早年长公主风头太盛,扶持明景帝重掌皇权。景帝对她很是敬重,但自朝廷根基日渐稳固,景帝明面上依旧敬重这位长姐。
于朝堂之上却接连拔除了许多长公主的党羽,所以长公主只得避其锋芒。这些年行事愈发低敛谨慎。与景帝也算不撕破脸。
可一个人的野心,那是这般轻易就能消除的。
长公主私下里依旧有所动作,只是并未放到明面。至于到底想做什么,明念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马车在这会儿入了城门,回到盛京。
明念舟车劳顿的惫懒都散去了大半,本要往王府驶去。街上,百姓们却三五成群地结伴往前走。
仿佛前面有什么顶热闹的事。
嗯?
明念趴在小窗上有些好奇,让绿盈前去打探一番,不多时绿盈便带了消息回来,只是脸色却不太好看:“主儿,坻宁街新开张了一家大酒楼,说是江南来的特色菜。”
“正在咱们醉风楼对面,这明摆着是要跟咱们打擂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