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在她眼里就像救命的疫苗,尽管不知道针对的是哪种病,但必须打。
吴茜终不是家里的“耀祖”,她只是替父母“从军”的花木兰。
戎马倥偬后,仍要换上女装嫁人。
那时她手头看得上的男人,只有卫骏。
她一主动,他就全明白了。
两人很快就打得一团火热,双方家长也很满意。最关键的是,吴茜试探着说婚后要把工资卡上缴,卫骏唠叨了几句,还是同意了。
可你要是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他的答案也很简单:“这样不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令吴茜有些不安。
因为她从少女时期,期待的另一半都是有上进心、有担当,能让她依靠的男人。
卫骏这样的人,小时是妈妈的乖宝宝,长大后也会是妻子听话的乖丈夫。
甘蔗没有两头甜,她既想让这个男人事事服帖,好像就不能再指望这样的人乘风破浪,做时代的弄潮儿。
记得刚谈恋爱时,任何消费她都主动分摊,就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占男人便宜,感觉一旦说出来让对方花钱,自己就是“示弱”。
应该说,在他们的相处中,存在着某种单方面的隐秘竞争。
只有吴茜比他收入高时,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她好像无法容忍自己“弱”,但又渴望男人比自己强。
记得他曾经用开玩笑地口吻反问:“你看我像能赚大钱的人吗?”
吴茜一听这话就不由把脸沉了下来。
卫骏也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变,后面便不敢再这样说了。
以至于他求婚时,吴茜内心隐隐不安,反复盘问自己“这个人能行吗?”
来不及多想,装修、策划婚礼都被推到了议事日程上。
最初打算办婚礼时,她还沉浸在偶像剧的剧情里,期待他为自己主动策划一场盛宴。
但卫骏只是笑眯眯地说:“侬做主好了啊,我啥都行。”
他就想当甩手掌柜。
最后,从场地到婚庆公司都是她选的,连婚礼上播放的视频还是吴茜和剪辑师对接的。
她问自己:这样的婚姻,图什么呢?
也许婚姻对她最大的价值就是“身份”——一个已婚的、不被打扰的、可以安全躲在世俗期许里的身份。
今年春节前,她去探望刚生好孩子的表姐。
表姐说她顺产时请了最好的大夫帮她缝合侧切的伤口。
吴茜还记得表姐用骄傲表情说出来的那句话:“大夫说伤口可以缝得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心想,你当时都痛成那样了,仿佛死了一回。
现在你跟我说,漂亮一点?
漂亮给谁看?
漂亮这个词儿她霎那间都要不认识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可以在一瞬间激起强烈的信念和勇气,也能在顷刻间被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所击垮。
她被这个词儿膈应了好久。
在她那个年代,互联网上还没有那么多信息,除了亲眼所见,结婚和生育具体是什么回事儿?当妈妈会面临哪些意外?
几乎等同于黑箱操作,根本查不到答案。
家里的女性长辈们也绝口不提,好像女人生下来就会当妈似的。
别说生孩子,包括性在内,吴茜都有很多困惑。
但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找些稍微比自己更早经历婚育的女性友人询问。
其她的女朋友,女同事也都差不多都处在恋爱和婚育的焦虑中,谁也帮不上谁。
哪怕是关系要好的夏志琪,鉴于事业才是她的核心生活,吴茜也从来不好意思和她沟通这些俗事。
婚姻和生育,不仅将女人和男人分开,更将女人划入不同的阵营。
结婚的,不结婚的。
生育的,没生育的。
生儿子的,生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