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琪找到厨房忙碌的老妈问:“还有其它的日记本吗?”
她模模糊糊地觉得,应该还有。
果然,包惠英道:“多着呢!你从小学到高三都写日记,最早是老师布置作业,后来自己写,有的还上了锁,都集中放在一个木匣子里。你哥说学校但凡发生什么事儿,哪怕做的梦,都会写进去。”
不过她高三脑炎发作后,就再也没写了,连提都没提。
父母都以为她是学习太紧张没空。
后来搬家整理东西时在床底下找到个纸箱子,拿出来一看,全是闺女的日记,就少了高三上学期那本。
夏志琪赶紧让老妈把剩下的日记本都拿出来,好家伙,各式各样的笔记本。
纸皮的、塑料皮、有的还用电影画报包了封皮。
说是日记本吧,里面还贴了不少当年流行的明星贴纸和热播剧海报,什么《决战玄武门》、《射雕英雄传》,也有台湾八点档,比如《八月桂花香》、《春去春又回》。
这些本子简直称得上港台娱乐画报。
至于内容嘛,小学一年级那本写得很短,有的仅有几行字,比如“夏志超抢了我的泡泡糖”、“今天写作业时夏志超和我抢桌子”。
初三那本则夹杂着一篇读书笔记,原来是《呼啸山庄》看后感想,总结起来四个字“肝肠寸断”。
夏志琪知道这本小说,情节有点忘了,搜了一下才惊觉这不就是英国古早版“骨科+虐恋+复仇”的火葬场文学吗!
作为一本15岁少女的青春期读物,没毛病。青春期想象的爱情就是这样的至死方休。
她和书里人物唯一有些契合的,就是男主角。
希斯克利夫外出发财,杀回呼啸山庄。
而她,离开故土后既没有复仇,更没有那么多的爱和恨。
夏志琪在困惑中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她在雾蒙蒙的地方走了很久的路。
那是一条青石板路,旁边是砖砌的围墙,砌成锯齿状。
青石板上面都是落叶,踩上去有沙沙的声音。路上没有人,尽头也看不清。
她一直走,直到听见人喊她,那个清脆的声音说:“你怎么又来了?回去,回去!”
第二天上午,夏志琪拦住夏志超问:“你对我的日记本有印象吗?我说高三上学期那本。”
夏志超咬口馒头说:“有印象啊,你那时候天天埋头创作,我以为你要转文科呢,心说这也来不及了。”
她追问:“后来呢?”夏志超想了下:“你把它送人了。”
日记还能送人?
夏志超笃定道:“我不会记错,当时你那本子还带着锁,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你脑炎发作前送走的。”
这下又轮到她愁了,能送给谁呢,吴茜?
反正过几天她就要去海城参加她的婚礼,到时候当面问好了。
一想到吴茜的婚礼,她又是百感交集。
在正常逻辑下,如果吴茜婚后有了宝宝,她就得消失。
世间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她。
一切都戛然而止的话,是不是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她在这个身份里已经生活了6年,说不上轰轰烈烈,却也亲眼目睹了这个国家经济腾飞,地产行业突飞猛进的关键时刻。
刚有一点成绩,就这样放弃,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这个春节也许是她和父母兄弟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春节。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个春节她前所未有的乖巧、顺从。
以前觉得无聊的走亲戚、闲聊,觉得腻了的年货家乡菜,现在都觉得也没那么乏味。
甭管熊孩子,聒噪亲戚,她都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宛如做一场最后的告别。
小年夜那天,包桂英来了,说起夏志琪大伯家的堂哥这些年一直单身。
记得96年他就开始相亲了,竟然还没找到。
她问:“我大伯母不是局长吗?”夏朝援叹道:“过世了,忘啦?”
夏志琪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没有了当官的妈,堂哥的日子必然没以前得意。
趁着夏朝援走开,包桂英对亲妹妹说:“你妯娌去世后,你大伯子向我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