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亲人的那一刻,景姚久为松过的心弦终于像找到依靠一般跟着身体一起软了下去。
左元武稳稳接住了自家小姐,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心疼到无以复加。
“阿姚……你辛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太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景姚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没想到此刻听到左元武安慰的话语还是止不住地淌下成串的泪滴。
”
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
司裴说过不会再抛下她,他怎么敢这么死掉!
景姚愤恨地咬紧下唇,左元武伸出手:“小姐你要咬就咬我吧,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别伤着你自己。”
看着他脸上呆憨又忧愁的表情,景姚心里忽然没那么难受了。又或者说是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没有剩余的力气留给她黯然神伤怨天尤人了。
“他们还在殿外是吗?”
左元武知道她说的是谁,便贴心解释道:“大理寺的人都问完了,但说是还得再看五公主那边的证词,她们又都很担心小姐你所以就想着留下。明公公给她们都安排了住所的,小姐可以等明天白天再跟她们见面。”
景姚点点头,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我今晚留在这儿陪他。”
“不行啊小姐!”
“老奴也觉得不妥。”明公公上前一步劝道,“景娘子您今日已经太累了,在这里陪着殿下肯定休息不好,还是回漪兰殿歇息一晚吧。”
“是啊,娘子……”
薄月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要以娘子的身体为重。
“若是您也垮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公公福身:“景娘子就放心回去吧,太子这里有老奴照看着。”
众人劝了好几遍景姚才终于松了口:“那好,我先回去,明早一早我就过来。”
明公公欣慰地应了一声好,临走前景姚百般不舍,最后俯身在司裴的额上落下一吻。
左元武小心翼翼地揽着景姚的肩膀:“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现下已过了深夜,薄月枝月两人一前一后打着灯笼,好在因为今夜的事情不少路上的灯也还未熄灭,算不上太暗。
“今夜的计划,司裴同你说过吗?”
如果说最有可能知道这个计划的其他人,除了邢枫就剩一个左元武。
邢枫她暂时没法去问,但左元武此时此刻就在她身边,这是绝好的机会。
“只是提过,相当于告知。”
左元武补充:“邢枫知道的也不一定比我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太子直接给死士下的命令,我们都能没经手过。”
景姚心说或许得联络暗卫看看有没有别的信息,他们在暗中能看到的说不定都是她们察觉不到的细节。
“那他有没有说过一旦失败了出事了……该怎么办?”
左元武沉默片刻,移开了看向景姚温和却悲切眼睛的目光。
似乎踌躇了很久,他点头:“有,但我觉得你不会想听的。”
“你说对了。”
景姚同样偏开自己的脑袋,瞥向远方尽量稳定住自己几乎再次决堤的情绪。
她深呼吸片刻,挤出笑容:“他最好祈祷他醒来的时候我没力气揍他。”
好像是个玩笑话,景姚却愈发笑不出来。
心头的苦涩意味不断弥漫,直到覆盖了整个人。
泡进浴池的那一刻身上的温暖依旧没有能够融化景姚完全冷冻的心脏,她待在里面好久好久,等待薄月和枝月都有些担心她身体泡久了受不住,她才如梦初醒般从水中挣脱出来。
在当才的某一刻里,她甚至觉得周遭的热水像是一个密实的牢笼。
困倦和疲惫侵扰着心神高度紧绷的景姚,如若放在一天前让她想象这样的日子,她绝对会大骂一句不可能并拒绝这个假设。
真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只是梦。
她依然在司裴怀中,什么都没有改变。
——
后半夜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混乱,一切在这短暂的夜晚中归于平静。
西京皇宫里的宫人多是粉绿色的襦裙,一道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宫女身影端着铜盆走向大门,明公公打着哈欠拦住:“做什么的?”
“回明公公,临王殿下的身子需得每两个时辰擦拭一趟,不然怕痛出的汗水浸湿伤口绷带。”
明公公让大宫女将她全身搜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点头。
“行,走这边的门进偏殿去吧,动作麻溜点,记得千万要轻些。”
“是。”
侍女微微福身,在明公公的示意下快步地进了临王司珏所在的偏殿。
司珏的侍从在宴会上并不能随行,此刻守在榻边懊悔非常。见有人来了立即警觉地站起身低声道:“什么人?”
那侍女将铜盘搁到一旁的铁架上,一言不发地靠近床榻。
跳动的幽黄色烛火照亮了少女的侧脸,是从看清她的容貌,立即毕恭毕敬地垂首:“岳娘子。”
少女挥手示意他让开,十分无语地扫视着床上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司珏。
没了侍从的遮挡,她的脸被烛光月光完全清晰地映照出来,正是那早应该进了棺材的岳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