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顾榄之刚安置好榻上的人偶,似有若无的敲击声再度传至耳畔。
他蹙眉,关好窗牖,端着一只红烛,轻车熟路地扭动玄关。
轰隆声和着蝉鸣,被掩盖地恰到好处,石门处,那个孱弱的身影正倚靠在石壁角落,唇色苍白,气息急促。
“落落,我早告诉过你,别白费心机,怎么还是不听话,嗯?”
他将红烛放进烛台,强势抱起地上的女娘,“放心,拜堂有人偶在,你身子尚未恢复,不宜劳累,这些我都考虑到了。”
他语气轻缓,刻意放低的声调温醇到似要滴出水来,“不过,大婚嘛,总不能让我的落落如此狼狈,瞧,我带了妆奁来,这几日我一直对着人偶练手,上妆手法已然炉火纯青,明日洞房,就由我来为你上妆,如何?”
林落迟瑟缩了一下肩膀。
随着突如其来的烛火,昏暗的房间被光亮穿透,顾榄之苍白的面容一压而至,在她的眉宇间投下斑驳碎影。
几乎身子刚被放上床榻,林落迟便向后退去,背脊抵上帷帐,冰冷的墙面传来丝丝寒意,在炎炎夏日格外突兀。
她不解,心中惶恐,“顾榄之,你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吗?”
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她还是不死心。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那日在阁楼上,她与他还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68%的生命值让她的精神有些萎靡,也比以往更嗜睡了。
那晚因为“醉心蛊”的作用,她的行为被操纵,所思所想皆身不由己,可即便如此,一切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被“醉心蛊”放大的欲念,不过是如数释放在顾榄之身上了,仅此而已。
可事后,顾榄之又把她抱回了地下密室。
这段时间除去吃饭睡觉,大部分她都是和顾榄之相对无言,似乎自上一次穿越回来,顾榄之周身的沉郁就突然加重了。
他不再同她说笑,总是冷着一张脸,时而望着她出神,时而又将她禁锢在怀,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胛骨。
她有些害怕,不敢造次,只能顺着他的意,直到最后,连想要出去晒晒太阳,都变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犹然记得,不久前,她晃着他的衣袖,有气无力道,“顾榄之,我想出门透透气。”
顾榄之原本柔和的神色蓦然一冷,“你身子弱,不宜出门。”
“可是……”
“乖,听话,喝了安神药,把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同我成婚。”
安神药,什么狗屁安神药,那明明就是让她昏睡的安眠药!
就如眼下,顾榄之在桌案上搅弄着什么,再转身,他已经托着一碗汤药款步而来。
一尾气息随之逸散,晃悠悠地满是苦涩。
林落迟终于受不住爆发,“我不喝,我要出去!”
她退至床尾,可尚未来得及抗拒,脚踝处被顾榄之猛地攥紧,“学不会听话的鸟儿,是要被锁住爪子的。”
哐当。
一条锁链从他怀中掉落,顾榄之低头,轻笑着摇摇头,“瞧瞧,连它都看不下去了。”
他弯腰,骨节分明的指尖缓缓执起冰冷的玉锁,声音轻且缓,“这个密室,能清晰地听见阁楼四周的动静,可这里的声响,却传不到密室外,知道为什么吗?”
望着她颤抖的下唇,顾榄之哂笑,“落落,无人知晓此处仍有乾坤,你安心在这里生活,谁也找不到你,谁也伤不了你。”
冰冷的触感拷上脚踝,顾榄之蜷缩着指尖,指腹沿着她的脚踝一路向上,“银色很衬你的肤色,好看。”
“顾榄之,你别这样……”
林落迟噙泪,眼泪汩汩滑落至粉腮,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莫要哭了,明日就成婚了,我还要给你上妆呢,先把安神药喝了,再乖乖躺好,等你醒来,一定美极了……”
他将妆奁放置在手边,又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强势抵上林落迟下唇,“张口。”
“我不想喝。”林落迟转过头,汤药溅出调羹,顺着下颌打湿衣襟。
顾榄之眸色微暗。
他闭了闭眼,兀自压下颤抖的唇角。
再睁眼,他的神情已然恢复柔和,“怎么,还在想你的沈述哥哥?”
绢帛柔软的触感如轻羽扫向锁骨,林落迟眉心一蹙,几帧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好像……那晚在阁楼窗边,她看见了沈述,沈述站在棺椁旁,神色悲怆。
等等,棺椁?
“沈述?是我的幻觉吗?”她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的思绪更澄明些。
顾榄之见状,唇角微扬,“不是你的幻觉,落落,那日你想为沈述偷凉州的防城布局图,后来为什么换成了我的亵衣我不明白,但如你所愿,最后你的沈述哥哥还是拿到了,只不过,那图,是我故意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