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一很快回复了。
【c】这是个失败品,我给你拍张照,原本打算纹的是鹰。
【c】地址:梧桐大道122号安德刺青店。
......
晚上十点钟,安德刺青店门口。
薛游刚走到,就看到陈朔一在深绿的树下安静地抽烟,
修长的身体站得笔直,斜上方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穿过枝叶,落在他的肩膀上,把投下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忽明忽灭的烟头映亮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烟雾从唇间缓缓吐出,在空中袅袅上升。
有种像是藏了许多事一般的性感。
薛游感叹着走上前,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怎么等在这里,你还是个纹身师?”
陈朔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把烟按灭了,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不是,来过几次。”
“你第一次刺青?我来跟店主说。”
说着推开门,带着薛游走了进去。
刺青店弥漫着酒精消毒水和香薰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装修风格黑暗复古,光线昏暗,墙壁上贴着黑色的墙纸,挂着一些风格诡异怪诞的画,柜子上摆满了玻璃罐,里面插着干枯的黑玫瑰。
刺青机嗡嗡地低鸣着,和留声机流动出来的轻柔旋律形成奇妙的对比。
“哦?朔一,好久没见你。”刚进店里一个留着平头,身上纹满了刺青、身材强壮的男子就哈哈笑着走过来,“这次想纹什么?”
陈朔一撩起衬衫,露出健壮的手臂,上面是青色的荆棘鸟,“帮他照着我的纹一个。”
“这不是之前那个失败品吗?”纹身师先打量了一下他的肩膀,再抬头看新顾客,愣了,“咦,你的朋友也是大帅哥啊。”
薛游笑着揽过鼓手,“我俩是一个乐队的,这是我们乐队的标识。”
“乐队?”纹身师脸上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么时髦?出了什么歌吗?”
薛游摇摇头,“暂时还没,这周末会出,到时候让朔一发给你听听。”
“那我可要期待了。”
他说着把薛游带到来到一张皮座椅上,调整高度。
看着这张在打光下显得慵懒而漂亮的面孔,又将他的短袖向上撩起,露出光洁有力的肩膀。
纹身师顿时感觉跟画家找到了一块极佳的画布一样,想象着在上面作画的样子,没忍住喃喃:“我都有点不忍心纹了……”
“哗。”
他接着拧开一旁的水龙头,把手洗净戴上手套,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起来。
薛游闭上眼感受着。
湿润的毛巾拂过,接着黏答答的软膏抹了上去,冰凉的刀片划过皮肤,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嗡嗡嗡。”
刺耳的振动声开始响起。
纹身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等下会有点痛,痛就说,别撑着。”
下一刻,震动的针尖就刺入皮肤。
“嗡!”
皮肤像是被拉出一条火线,刺痛和热胀一路沿着神经蔓延。
薛游的额上瞬间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紧接着随着让人头皮发紧的声音,针尖反反复复地扎入拔出,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灼痛。
他天生对疼痛敏感,这种程度的痛感对他来说几乎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但强劲的疼痛像一支药剂刺激着心脏,脑海里混乱一片的噪音、雨水、车灯、哭喊、歌声、血、墓碑、质问、安慰、崩溃全都暂时消失了。
压过原先的空洞和疲倦感,像一根线猛地把他从漂浮虚无的空中拉回了稳固的现实。
他突然淡淡笑了下,感受到了实在的自我。
“咦?”
纹身师看着这个浅淡的笑容有些吃惊,对一旁的陈朔一道:“你朋友真能抗啊,上一个来的人痛得边纹边哭,他却像在享受一样。”
陈朔一沉默地看着薛游,晚上父母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山】朔一,你昨天下午在干什么?
【c】都正常,写论文
两人都是不同大学内的教授,性格古板严苛,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他每天要像汇报工作一样把日程发给他们。
他认为乐队不会对他产生偏移性的影响,便省去了跟父母解释争论的时间,没有提及过乐队。
但对方显然不这么想。
【山】什么时候学会的欺骗父母?
【山】据我所知,你昨天晚上3点20进了乐队排练室,10点35出的门,11点和你的两个‘朋友’在烧烤店,凌晨才回到学校。
【山】你的时间很宝贵,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父母对他的行程如此了如指掌,他没有惊讶,猜测他们再次找人调查了他,只解释道。
【c】乐队只是作为业余兴趣,不会影响我的规划
【山】你现在还知道规划吗?我之前告诉过你,不是不允许你有兴趣爱好,但你要清楚,兴趣必须服从目标,必须给你带来利益,我无法理解你现在的行为。
【山】朔一,你让我非常失望。我们从小培养你,教你理性,教你自律,不是让你和这些低素质、没前途的人在一起堕落。
陈朔一莫名不太喜欢对方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