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月却抖抖衣袖从容道,“只是我相信宁少侠武艺高强,是不会让我命丧此处的。”
宁言希皱起眉头,心说这人倒也真不见外,悄悄将身子挪远了点客气道,“我这术法也只称得上勉勉强强,在师门排不上号的。”
李映月哦了一声,仿佛瞧不见宁言希这幅抗拒模样,却见对面的屋子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整个院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宁言希被这氛围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愣了半晌后抬袖将桌上的火烛熄灭了,又凑到李映月耳边小声道,“李公子还是尽早休息吧,今日也已经很累了。”
李映月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仍端正坐在对面,微弱的月光透过重重阻碍落到他身上,只映出一个瘦削的影子,他温和道,“相逢即是缘,我与宁少侠相聚恨晚,不如再多聊半刻。”
宁言希被这人弄得心烦意乱,只觉得这人只要坐在他目光可及的地方,便让他想起许多,他坚持道,“我要休息了,李公子还请自便吧。”
说罢起身作势要脱下外袍,余光里瞧见那人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静止的名贵摆件,他便无奈叹气,只觉得自己对上李映月就如同对上李清潭,总归是毫无办法。
那李映月见宁言希不再动作,便慢悠悠转回身来,“宁少侠若要夜探那密林,不妨带上我,说不定能在何处助宁少侠一臂之力。”
宁言希则哦了一声,再度把外袍整理好,顺手将斜靠在案几旁的佩剑拿起便往门外走去,“那你便跟紧我,不然我可不一定能护住你。”
李映月诶了声,露出个真情实意的笑来,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宁言希身侧。两人做贼一般无声无息地出了院门口,行至村间小道时,发觉家家户户早已安眠,除却倾泻下来的月光便毫无光亮了。
宁言希不由得去拽身侧人的衣袖,感受到不同于以往的粗糙触感,又连忙将布料放下,压低声音模糊道,“这村庄空得很,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本以为李映月一个柔弱的医修,听到这话会吓得立马回头,再也不参与此等危险行动,却不料这人反应平淡,甚至打趣道,“宁少侠莫不是怕了?再朝前走几步再拐进去应该就到那密林前方了。”
宁言希刹那间困惑起来,竟以为是李清潭在与他说话,正想回敬回去,一抬头却失望地发现是另一个人,一个远不如他的人。
他回头望那人,那人只是淡淡冲他笑了下,他便愧疚起来,人与人之间本就无所谓高低贵贱,即使在他心里李清潭是很好的,他人也未必就一定比李清潭差了。
月色被飘过的云遮掩一瞬,又很快散开,落在宁言希眼里,面前人的模样便模糊不清起来,他便磕巴道,“如此,我们便走吧。”
李映月挑挑眉仿佛要说什么但又终究作罢,两人便一前一后拐过街角进了那密林。
这片林子除却毫无声息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宁言希走得小心,脚上踩着有些湿润的土壤,手上则拨开挡在面前的枝叶。叶上的水滴落在手上有些凉,他心说他们来时明明是大晴天,也不知这叶子上的雨水是从哪里来的,边走着又时不时地回头关照落在后面的医修。
那医修腿脚说不上多麻利,倒也走得不慢,紧跟在宁言希身后两步左右的位置。他稍稍放慢脚步,听着两人动作之间传来枝叶碰撞的沙沙声,有水滴落下来,那水珠越滴越快,密密麻麻地落在身上,宁言希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下雨了。
好在走了片刻便瞧见一片空地,正中央嵌着一潭湖水,从两人的角度看去,一轮圆月映照其中,处在如此静谧而原始的环境里,便显得有些唯美。
宁言希回身拉了那医修一把,见人站稳便又收回手来,往反方向蹭了蹭。
雨渐渐大起来,先是发顶湿透,再便是将衣衫尽数沾湿。两人又退回丛中避雨,远远看那潭水,也被细密雨丝打出许多痕迹来。
宁言希呆呆看了半晌,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也如这潭水一般起了波澜,医修仍静默立在一旁。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多久两人便又回到潭水旁,宁言希这才发觉这潭水乍一看温柔无害,实则深不见底叫人恐惧。
李映月哎呀一声,缩到了宁言希身侧,“宁少侠,我瞧这潭水深得很,怕不是有什么精怪之类的…”
宁言希本还心中有些惶恐,手缩在了袖子里暗暗攥紧了,此时却强撑面子宽慰道,“这精怪之说纯属子虚乌有,这潭水也不过深了些,小心不要掉进去便好了。”
说罢两人绕着这潭深水走了一圈,宁言希探头去看,只瞧见目光可及的地方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眨眨眼睛又消失无踪了。
好罢,宁言希叹了口气,又去看那矗立尽头的石壁,心说这次探索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身侧那李映月却啊了一声,略显急切地来抓他的胳膊。
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宁言希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余光里却瞧见那潭水竟映出一片血色,仿佛噩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