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背后靠上斛律光的胸怀,阿秋的心亦提到了嗓子口。
别无他故,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她出道以来最险的一次刺杀。
如若不能成功,她和上官玗琪均要交代在这里。
失节事小,但无论作为兰陵首席“荆轲”,还是少师传人的大司乐,均是奇耻大辱。且斛律光既得了这个便宜,自然会设法以此事打击和羞辱南朝宫廷。
她竭力使自己呼吸平稳,不动声色提起肘臂,蓄势待击。
此刻,她额头冷汗渗出,已无暇去管斛律光是否还有心防范。因这是她的最后机会。
她最后尚可提聚的力气和意志,也在快速流失。
阿秋的左肘刚要撞上斛律光胸中“膻中”大穴位置,门口数丈开外已传来疾掠而至的脚步声。
而阿秋便在听到这脚步的瞬间怔了一怔:
只因那脚步声,极其熟悉。
她在宫中认识人并不多,但一般武学高手如安道陵、上官玗琪等人,行走时多半步法并不显著,执行任务时甚至刻意藏踪匿迹,故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记住每个人的步伐特点。
只有一个武学高手,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状况时,才会明显展露出如此龙行虎踞的步态,方有可能被她记住步伐节律。
斛律光已是不悦地拧起眉头,原本扶住阿秋腰间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放开。
他方才才交代过属下:不可来此打扰,天大事也等过会再说。怎地这些人这般不懂看眼色?
并非他急色,片刻都等不得,而是他清楚,这个机会眼前错过,便万难再有。就以眼下而论,虽看似形势全在他掌握之中,但他也不敢将阿秋和上官玗琪带离此地。因为只要离开碧芙馆,便可能发生任何变故。
都别说离开碧芙馆,就在此地多拖延一时半刻,恐怕时机便失,因一个少师传人,一个南朝首媛,她们肯到此赴会,斛律光自然想象得到,明里暗里,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这里。
故此,对于属下这般来贸然打扰,耽误他时间,斛律光属实极为不悦。
但他涵养甚好,只盯着门口,看究竟是何等要紧大事,会比将这两株名花收到囊中更为重要,竟令燕云十六骑这般冒失来禀。
脚步声近至门前时,阿秋忽然心中雪亮,想起了此人是谁。
而到得此刻,终连斛律光也发觉情况有异。因为他的属下,向来小心谨慎,绝不会这般龙行虎踞昂然直入。
但已然为时已晚。
一把轩昂洒脱的青年男子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少师御者烈长空,向王爷问好。这里边的两位姑娘若是少了根头发,王爷的下场,怕就只能象贵属一般了。”
接下来,竟然是三颗人头,自窗口被掷了进来。一眼瞥去,已可辨认出正是方才从这里离开的燕云八骑四人中余下三人。
其实阿秋在此前一刻,已然知晓来者是烈长空,心中暗呼好险,亦感念他来得及时。
因为只有烈长空,她当初是藏身在顾逸房中,先听得他长驱直入的脚步声留下印象,而后几次见面,才识得他本人。因此对他的步伐印象尤其深刻。
斛律光已因震惊而脸色发白,断然想不到几个呼吸间,自己的属下已被尽数料理。哑声喝道:“夜枭呢?难道他竟脱身逃去?”
烈长空从容的声音道:“应也逃不了多远,因本人在馆外还有布置。王爷还是先忧心自己罢。”
阿秋便知烈长空会错了意:他以为人人皆会在意手下死活,却不知斛律光这一问,却是因夜枭明知他这位主人在此,竟敢不死战而逃,故有此质问。
斛律光带来此地的八人,四人死于阿秋之手,三人被烈长空所诛,只一人不知死活。此战斛律光可谓损失惨重,而他必不会如此束手就擒。
阿秋一念及此,身形骤动,右肘自肋后穿出,直击斛律光胸口。因斛律光目前唯一方法,便是拿她以为人质,方有可能逃出生天。她只有先下手为强。
她此刻身虚力弱,这一击力道不足她平日功力十之二三,却也已是她全力施为的结果。
斛律光骤然闻得烈长空之名,已然震惊,本能第一念便如阿秋所料,要出手擒她,但终究晚了一刻,他不料阿秋在中了如此多分量的药物后仍有反击之力,被重重击中胸口,瞬间气阻,一口气提不上来,向后倒退一步,刚要伸出的手只能回捂胸前,痛哼一声。
阿秋只听得身后闷哼一声,随即她的身体便失去了斛律光的支撑,摇摇欲坠。
她看不见身后斛律光的动作,也能料想到他中了她一肘之后,必然聚气凝神,以待反击,若她未中毒,此刻必然反身击杀,又或者中毒轻些,也必定设法逃离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