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上官玗琪这种超然世情的修道剑士,这招显然并不管用。只听得上官玗琪平静地道:“南朝风俗规矩,未嫁之女,不可将簪环赠予外男,私相授受。请殿下别提另一个要求吧。”
随后便听得她落子之声,丝毫不乱,完全不为斛律光的请求所干扰。
斛律光碰了一鼻子灰,笑声便有些勉强,道:“小王也知贵朝重男女之别,不过以为以大小姐的□□潇洒性情,不会在意世俗之见而,故而放肆提出此要求。”
阿秋心想你这要求何止过分,索要定情信物那是未婚夫妇方可,恐怕这风俗全天下都是一样的。
她心念甫动,鼻中忽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不由得用力嗅吸,仔细辨别。
她生平接触的香料并不多,但这一味,却是她入宫后曾经闻过的。
这香味极其温和芳郁,却又有中人欲醉之意,特性十分明显。
她再吸得几口,忽然明白了这是何物,直如一瓢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这便是公冶扶苏所说的“波罗散”。与赤金珊瑚并用,会有催情之效。而她之所以闻着熟悉,却是因为两度在温泉水里闻到过此香配方。
她立刻想起公冶扶苏曾说,这两味香合用,最好便是下至茶水之中,因为见效最快。但上官玗琪必然不肯饮,故而斛律光使人在室内焚起了此香。
若细辨其气味,会发现与寻常的婆罗散略有区别。寻常的波罗散只是温厚芳淳,而此香还带着熏人欲醉之意。
阿秋忽然明白斛律光为何偏要邀上官玗琪下棋了。
因为下棋至少得一炷香功夫,他便有理由将上官玗琪留在室内,好有充分时间令她中药。
由此可知,他之前所谓的那些真情仰慕,什么不会伤害上官玗琪,全是假的,只为了干扰上官玗琪的心神,使她作出错误判断,被牵着鼻子走,好使他有时间来完成他的卑劣计划而已。
只是自己既然在外等候,不知斛律光又有何方法来对付自己。
一念及此,她已顾不得许多,立刻便要叩门而入。
她刚举手,已然听得一声轻轻的棋子落盘声,而后上官玗琪平静声音响起道:“宁王殿下,你已输了。”
室内一片静寂,想是斛律光半天均没法接受,自己几个呼吸间,便输给了上官玗琪的这事实。
且片刻之前,他还曾大言不惭地表示,要教上官玗琪下棋。
上官玗琪淡声道:“我可以走了么?”
斛律光自震惊中回过神来,果断道:“上官大小姐,恕小王无礼了。从前一心想要娶大小姐,不过是仰慕大小姐的家世和名声,而一见芳容之下,斛律光更加确定此生非大小姐不娶,知道大小姐没那般轻易就范,不得不使上点小小手段,请大小姐见谅。”
上官玗琪未及回答,阿秋已自破门而入,正见房间一角的高脚圆几上,一只白釉瓶内正插着一枝香,此刻已燃去三分之一。清烟袅袅,正是自那里飘出来的。
阿秋素袖一挥,登时将香挥灭,而白釉瓶跌落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冷声道:“殿下所谓的手段,便是暗中以婆罗散加上赤金珊瑚,毒害上官大小姐么?”
斛律光此刻终于恢复本来面目,站起笑道:“汉女多半刚烈,若不使些手段,难以屈服。而上官大小姐更是淑女中的淑女,无论才华心气,小王甘拜下风。不用药物,大小姐怕是死也不会肯嫁给小王的。”
阿秋以目示意上官玗琪不可妄动,原因却是她此刻尚不想上官玗琪暴露本身实力,以免斛律光拒绝一个月后的比武。
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向斛律光靠近,一边道:“宁王殿下若真算倒了上官大小姐,才是真的活腻了。大小姐乃本朝高门第一淑女,不单上官世家不会放过殿下,就连皇室与其他门阀也不会放过你。”
斛律光警觉地向后退,因他是见过阿秋杀人手段的,一面笑道:“你们汉人风俗小王倒是略有所知,如若此事如我所愿,上官世家为避免贻笑大方,丢失颜面,定会乐意将大小姐许配于我,这便是两者俱美。”
他冷然道:“只是千算万算,没有估到陪大小姐来的不是普通丫鬟侍女,而竟然是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师传人,司乐大人。”
阿秋这才明白,照斛律光的估计,上官玗琪即使会武,功力也有限,而陪她来的若只是普通丫鬟侍女,那么将二人困之于这幽兰榭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