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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福生侧躺在树干上,眸光微垂,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人:“肖骐,你明晚戌时一刻有没有空?”
“明晚啊?”肖骐嚼着肉脯,想了想,道:“有吧,不确定,要看看二少爷会不会突然找我干活。”
覃福生坐起身,道:“这么晚了不会找你吧?”
肖骐道:“这不好说,你也知道二少爷他……异于常人。”
覃福生一时语塞:“……要不,你和二少爷告个假吧,好不好?”
肖骐仰头和他对视:“怎么了?”
覃福生目光一偏,略带羞涩道:“你就说你告不告假吧?”
肖骐认真思想须臾,才道:“好吧。”
覃福生从树上跃了下来,双目与他平视:“肖骐,那你明晚记得来,老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肖骐的专注全在手上的肉脯上,一听这话,含糊不清道:“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的?”
“不能,一定要明晚才可以说。”覃福生一低头,啃了一口他手中的肉脯。
“嗳!”肖骐护住肉脯,道:“要吃自己拿,不准吃我的!”
覃福生笑眯眯道:“我不。”
肖骐嘟囔道:“你怎么总喜欢抢我东西……”
覃福生扯了扯嘴角,欲再低头。这一次肖骐有了戒心,没再被他得逞,“还来?”
覃福生吧唧一声,道:“再吃一口呗。”
肖骐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好吧。”覃福生盯着他手中的肉脯,道:“明晚记得。”
肖骐把肉脯藏在身后,双眼死盯着他的动作以防他突然偷袭,“知道了,唠叨鬼。”
覃福生:“那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说着跨步从他身侧走过,然后迅雷不及地伸出手!
肖骐只觉得手心一空,抬手一看,肉脯早就没影了。
“覃福生!!”
覃福生肆意的笑声裹着肉脯的香味飘了过来:“哈哈哈哈~这家肉脯不错,我喜欢,下次买多点。”
肖骐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隔天晚上,小树林。
这片小树林在楚府偏院后方,平时没什么人经过,处于半荒废的状态,不过肖管家偶尔也会派人过来打理,倒也不至于杂乱。
小树林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尽头有一间存放杂物和工具的小木房,正孤零零地耸立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寂寞。
在木房的侧后方,还有一条三尺宽的小溪,小溪岸沿上,正盛放着一群无名小野花,什么颜色都有,艳丽且灼人。
肖骐来到溪边,左右看了几眼,没有看见覃福生的身影。
百无聊赖下,他扯下一把野花,扎起了花环。
肖骐面无表情地摧残摆弄着手里野花,心里却在胡思乱想,“覃福生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这人平时最按时了,怎么今天反倒迟到了?”
“臭家伙,不会是耍着我玩的吧?”
暗暗骂了几句,托着腮看着远方,思绪开始飘远。
他和覃福生认识多久了?三年?五年?
哦,对了,过今晚,刚好就满五年了。
想当初第一次见他,他还只是个乳臭未干、哭着鼻子的小屁孩。认识不久后,小小的他整天就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打转,跟不上了要哭,摔了要哭,痛了更要哭。那段时间,他就连做梦,梦里也都是他的哭声。
简直就是……比噩梦还可怕。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接受了这只小跟屁虫呢?
是他用那张稚气未退的脸天真地看着他的时候?
是他用肉乎乎的小手拍他后背的时候?
还是他握着拳头,替他出气的时候?
亦或者是无论他怎么赶,怎么骂他都不走的时候?
肖骐记不清了。
总而言之,在他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纠缠下,他度过了年少时期最难忘亦是最快乐的五年——整整五年。
哦,过了今晚才算五年。
肖骐仰头望月,暗暗祈祷,或许,还会有很多个五年呢,如果一切如旧的话…
想到这里,肖骐勾了勾嘴角,喃喃自语:“今晚的夜色真不错。”
明月清明,夜风舒爽。
肖骐噙着笑继续捣鼓手上野花。
“肖骐。”
肖骐停下手,一扭头,皱着眉道:“怎么才来?”
覃福生笑着向他走来。
月色明耀,映得他容色灼眼。
肖骐话一说完就怔住了。覃福生穿了一件他从没有见过的烟绿色劲装交领长袍,领襟两旁绣有银色的竹叶纹,同月色相互交映,闪闪生辉。
肖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张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覃福生歪头看他,“干嘛?怎么呆了?”
肖骐:“你这身衣服……”
覃福生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道:“怎么样?照着你的做的,行不行?”
肖骐此时的脑袋有点懵:“干嘛要我和穿一样的衣服……”
“不是你说的吗?”覃福生突然正了正色道。
“我?”肖骐一脸莫名道:“我说什么了?”
覃福生摊摊手,道:“你就只记得吃的。”
肖骐嘟囔道:“你大半夜的约我来就是为了数落我?”
覃福生摇了摇头:“你还能被我数落?”
“行了行了。”肖骐摆手道:“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覃福眼睛往左一瞟,开始支支吾吾。
肖骐曲着手指就往他脑门招呼过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回去睡觉!”
覃福生捂着头叫疼:“痛痛痛~”
看他表情夸张,肖骐翻了翻眼,道:“我都没用力,你鬼叫什么?”
见装痛被他识破,覃福生收回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肖骐。”
“啊?”肖骐被他吓了一跳,呆呆看向他。他只觉今晚的覃福生莫名其妙,穿的莫名其妙,话说得莫名其妙,行为举止更是莫名其妙,不由暗忖道:“这家伙今天抽风了?还是……又被抽了?”是而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福生,你是不是又被你娘…打了啊?”
覃福生眉毛一拧:“怎么突然这么问?”
肖骐一本正经道:“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被抽傻了。”
覃福生:“……”
肖骐讶然:“不是真的被抽傻了吧?你娘这次下手这么重?”
覃福生捂着额道:“没有被打,你别乱猜。”
夜深了,月亮洒下来的光有点冷。
肖骐今天忙了大半天,现下有些困了,揉揉眼,道:“那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覃福生眼珠子到处乱转,额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憋在心里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肖骐也不问了,提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