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小侍女重复一遍,就听见外面好大的动静,沈寒烟瞳孔一缩,裴斯年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被抬回来的,脸色苍白,此刻却一眨不眨盯着沈寒烟,显然正在阅读沈寒烟的心情。
赵祎也挺不好意思,在宫里的时候,明明披了大氅就要往外走,眼下却这样,心思昭然若揭。
他小声对沈寒烟道,“公主,夫人,大人就拜托您了。”
说着把药方药材药膏往夏盈手里一递,“女眷属地,我们实在不宜久留,公主恕罪!”
说罢一溜烟全跑了。
沈寒烟眼皮跳了跳,什么意思?
让她上药吗?
此刻裴斯年神色恹恹,两世加起来都没见过裴斯年如此狼狈,倒是从善如流,眼下已经倚在榻上,露出被绷带缠绕的半边臂膀,血色依然明显。
“想要上药该去找郎中,从我院子出去。”沈寒烟下了逐客令。
“冤有头债有主,夫人捅了我,合该对我负责。”略带几分喑哑的声音响起,裴斯年抬眼,眸子黑漆,“一日不好,我一日不走。”
沈寒烟气笑了,“那我走可好?夏盈,收拾东西,搬到别院去。”
“来人,扶我和公主一起。”裴斯年也开口。
夏盈和一干侍女看着,左右为难,所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时不知道作何好。
夏盈斗着胆子,小声劝沈寒烟,“公主,我看那伤...可经不起折腾...而且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搞不好陛下已经知道您捅了裴大人。”
沈寒烟表情莫测,裴斯年在旁笑了一声,沈寒烟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忍气。
夏盈极有眼色的带着众人下去,只留下两人。
沈寒烟看着裴斯年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吸一口气,挣扎一番,最后索性还是取了药来,负气坐在榻上。
裴斯年轻声道,“沈寒烟,轻点。”
沈寒烟道,“要轻就出去。”
“真的很疼。”
那簪子结构不同寻常,有些倒钩的设计,原是为了方便盘发,可刺进身体时却比普通箭矢要严重得多,裴斯年脸色白得像张纸,倒不像是假的。
沈寒烟冷着脸,直接上手解他的绷带,裴斯年笑意敛去一半,如愿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沈寒烟将药膏摁在裴斯年的伤口边缘,“裴斯年,我搞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二哥被囚,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裴斯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抓过沈寒烟手腕,往里一扯,沈寒烟原本注意力都在药上,被这么一带,一整个猝不及防,往裴斯年怀里栽去。
“你干什么?!”
沈寒烟还知道避开他的伤口,裴斯年倒是不管不顾,一个反身,轻易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血渗了出来,落下一滴砸在沈寒烟唇畔。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抚过沈寒烟嘴角,替她抹去了那滴血。沈寒烟瞪着一双凤眼,正要挣扎,裴斯年附在她耳畔,声音喑哑。
“你知道沈临珏是什么人吗?”
沈寒烟有点莫名其妙。
“废话,他是我二哥。”
“他不是。”
沈寒烟看着他,满脸的狐疑,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裴斯年伸手拨开沈寒烟的手。
看着她,“公主不用这么刻意,其实你早就察觉了才对。”
裴斯年的语气淡漠,拨开事实的方式直接了当。
“他是长公主与裴照卿之子,被皇帝认做皇子,但永无继位可能。”
沈寒烟怔了怔,却没有下意识反驳。
她想起之前李妃同她说过的话。
“二皇子是不可能做皇帝的。”
上一世,自己的二哥死于谋反。
叫一个根本没有夺位希望的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为自己有机会,却发现一切只是一场空。
而从头到尾的,无论是重用还是试探,都不过是考验他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磨刀石。
很可惜,他不是。
这次,会不会...从头到尾也是父皇的一场试探?
“与其让他走上老路,倒不如得个贪赃的罪名,早早收场,也好捡回一条命。”
沈寒烟停止了挣扎,似乎想要反驳,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一切的一切就这么不谋而合,圈出一个难以接受的真相。
裴斯年墨色的眸子像个旋涡,“他现在有命在,是因为我。”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可你为何救他?”
“如果我说因为你,公主信吗?”
“不信。”
沈寒烟回答得很果决。
死对头之间,合作都已是勉强,怎么可能是因为顾忌她的感受。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