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的日子就长了。话说罢第二天,解达意出去,先收了一车羊,然后到市场里卖掉,看时间才四点过,分明还早得很。就又买上的礼当,还有娃们的小吃,专门儿跑上老外母家看来了。原来,赵五一年出了门,要是屋里没有大事情,一般很少回家。院子门分明虚掩着,推开进去,忽听一个男子在屋里嘻嘻哈哈地笑,“人人都说是又鲜又嫩的水蜜桃,我还一直不相信。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隐隐约约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知道就好。记得下次再来!”解达意着实吃了一惊,悄悄儿退到了院子的外头。有心回去,没有办法给媳妇子交代。前思后想老半天,复又转身,门开大往里走,一面又抬高嗓门子喊:“宝宝,你猜爸爸给你买上的啥好吃?”话音未落,先听屋里悉悉索索一阵子响,就又听老外母压低声音朝外说:“小声些,宝宝还没有睡醒呢!”静悄悄地进来,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翻嘴头老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点烟。老外母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的,捋了捋头发,问:“叶子最近可好?娃娃也乖吧?”解达意把买上的小吃放到写字台上,说:“都好,娃娃也乖。”老男人像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告辞:“哎呀,亲家,你先忙。头里我拜托你的事情,要紧要紧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忘……”史芳急忙应承:“忘不掉,已经记牢了,到时候一定给你办妥当。”就又送上出了院子的大门,“你慢走啊。”
赶住吃饭回来了,告诉赵叶子:“宝宝很乖,一天就跟的外婆。没啥事。”自此以后,赵叶子死心塌地,就在家里坐月子。不知不觉夏至又快了,白日明显比黑夜越长了。这一天,村书记领的乡上专管生育的干事,老远处把院子门指给,自己转过走掉了。干事的个子不高,明晃晃梳下一个四六头。身上是小翻领的西装,脚下是擦油的皮鞋。其实解家早就从邻居的口里得着口风了,婆婆抱的娃娃,叫媳妇子藏到后墙的夹僻里了。进来找不见月婆子,转过进了大人们的屋,躺到沙发上,随便儿一问:“娃子、媳妇子,走了哪里了?”解妈妈面无表情,说:“昨早上出掉的,怕是跟上做娘家去了。”解爸爸毕恭毕敬地装烟。干事看也不看就点上了。解爸爸讪笑着,忙忙地再倒茶。干事消消停停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这是头胎,啥事没有。只要把人找回来,先上个环,五年以后,容许取掉再生;不上环,就得罚款。”解妈妈把孙丫头搂的越紧了,一声没有言语。解爸爸试探着问:“是不是说罚了款就可以生了,再就啥也不管了?”说:“头胎不要紧,年年的罚款一交,你把你的生去。平时注意听通知,只要上面不发现就啥事也没有。”解爸爸一高兴,也没有顾虑太多,心里怎么想下的,就怎么说出来了:“好好好,罚款我想办法给你们交。这么说下来,养不养娃娃,就在你们的嘴里头?”说话的不注意,听话的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功夫不大,解爸爸出去,找邻居打凑了三百块钱拿上来了,干事拿出来了一沓纸,横向写了一个“收条”,临完折住撕下来。解爸爸识字不多,接过来看时,又像是全认识:今收到解达意交来罚款三百元整。落款是:尤鼎元。实际都是老熟人,原先就在老城当过大队的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