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何薇把钟锐衣服从袋子里全翻了出来,说是从医院回来以后要大洗。钟锐一件一件的掏着衣服口袋,确认没落什么东西在里面。洗衣机转起来闹哄哄的,钟锐坐在床上,一边神游,一边整理着外套。
在葬礼上穿的那件风衣口袋里,她掏出了那个刻着自己名字的旧印章。
上一次的时空里,周斯予用扣掉“锐”留下“钟”字的方式,将凶手是钟志恒的讯息传达出来,这一次印章被他握在手心里,却毫发无损,也许正是说明了,钟志恒并不是这个时空里杀死周斯予的人。
这个猜测,在钟锐的心里慢慢被强化着,同时,另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一次的时空中,何菁亲口承认,自己为了摆脱钟志恒,让周斯予去汉水花园。知道钟志恒与何菁关系的人不多,那知道周斯予那个时候会在汉水花园的就更少了,钟锐现在所了解的,除了钟志恒,就只有何菁母女。
不过,她们并没有杀害周斯予的理由。
钟锐手里握着印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睡了过去。
醒来在2015年冬天,周斯予来帮她搬家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她回来过,连对话都是那么熟悉。
“我的钱不也是你的钱,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我挺羡慕你的。”
钟锐看他一脸坏笑:“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好男朋友.......”
钟锐来不及难过感伤,她扳过周斯予的肩膀,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此时的周斯予不知是被自己吓得还是怎么,突然瞳孔放大,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然而钟锐顾不上那么多,她语气急切,语速飞快的说:“周斯予,2021年11月8号,别去汉水花园!你会被杀!
何媛媛是你小姨跟我后爸的孩子,记住了,你小姨在任何时候,因为任何原因让你去找钟志恒,你都不能去,报警也好,把事情公之于众也好,总之不能单独去见他。我不会原谅他们,你也不可以帮他们,听到了没有?”
然而,听到这一切的周斯予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他就那么呆呆的盯着钟锐的脸,应和道:“嗯,小心,媛媛。”
见他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钟锐急了,手抓着他的领子:“何媛媛...何媛媛是钟志恒跟......”她说的太快,被口水呛了一下,于是咳个不停。
周斯予的手僵硬的伸过来,摩挲这她的背,一边敷衍的应和:“小心....”
钟锐无奈,急的都想扇他巴掌:“小心什么小心!我在告诉你重要的事你听到没有”
“小心......”
钟锐急得站起来,却忽然像踩空了一脚一样,身体猛然坠落。眼前的周斯予像个瓷瓶一样,浑身开始布满裂纹,而后在眼前生生破为碎片,她急着伸手去抓,可周遭的环境也像被打破的玻璃窗一样,轰然碎裂,让她置身于一片黑暗空虚之中。
“周斯予?”钟锐在一片混沌里,试探的喊出他的名字,随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轮廓像周斯予,那个人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停在她跟前。
周斯予穿着那件被杀时穿的格子衬衫和羽绒服,头发乱乱的,胸前还有血迹。
“是谁杀了你?”钟锐焦急的问道,声音颤抖,温热的眼泪随即滚落:“周斯予,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眼前的周斯予不说话,他双眼通红的望着钟锐,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告诉我......”钟锐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她带着哭腔小声的恳求着,急切的想知道那个伤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眼泪从温热变成了冰凉,钟锐被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叫醒,是何薇。
“梦见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何薇一边帮钟锐往床中间挪动,一边帮她脱掉鞋子。
钟锐勉强睁开眼,张张嘴想对何薇说话,却忽然感觉头脑一阵剧痛加眩晕,不知是不是孕期反应,接下来就是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她还能听到何薇和周乘在耳边紧张的喊她的名字,可就是无法回应,像是被一个厚重的玻璃罩子,隔在了现实世界之外。
“钟锐,生日快乐!早餐没吃呢吧,送你一个牛角包!”
“喜欢这个发夹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钟锐,这个意面挺好吃的,你常常”
“这个项链是我专门给你挑的,你以后可一定得天天戴着”
“鸡翅包饭要慢慢吃,细细的嚼,别噎着了。”
“钟锐,虽然感觉最近几年我们天天在一起,关系更像是亲人了,但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每每想起你时,还是会心跳加速,我希望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做你的丈夫,你愿意跟我共度一生吗?”
幻境里是一幕幕的往事,钟锐感觉那些回忆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回忆里,只有周斯予的脸鲜明如新,而其他的东西,包括她自己都是灰蒙蒙的。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钟锐——”
那呼唤空灵遥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她却分明感觉,发出声音的人近在咫尺。
可是她无论怎么回头,都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忽然,眼前的画面中,周斯予的笑脸忽然冷下去,他不再是那个清隽阳光的少年,殷红的双眼,满身血污,脸颊消瘦得皮肉紧贴颧骨,眼睛也凹陷了下去,不夸张的说,此刻钟锐眼中的他,就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僵尸。
“钟锐,你救不了我,继续下去的话你自己也会死。”
钟锐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你是谁?你不是周斯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