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以痛相连,因恨相离,用失衡作别。
“嗯,半山比之前我来的时候,更加漂亮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给你那张名片,或许半山会更好。”
萧可菁缓缓推开身后的椅子,昂贵的细高跟叩在黄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响声。
她缓步踱到邱霜意身前,鞋跟叩地声戛然止住。
她捋过额前的长发,眼底盛满赞赏的光,此刻正掠过对方恶狠狠的眼神。
邱霜意的双眸犹如淬毒,剜在萧可菁精心维持的体面里。
邱霜意看着她,目光深谙:“你知道半山经历了什么。”
然而萧可菁也只是客气笑着,想起当年的邱霜意太天真,那一点愚,抹不掉,洗不净。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在她眼里,萧可菁看见了彼时初出茅庐的邱霜意,欲望、野心与期盼翻涌,眼底独留一痕未染的诚意。
萧可菁轻勾包带,抽出皮质卡包。
两指捻起,便递出张烫金名片,字纹在廊灯下浮起细微的光。
邱霜意眉眼一蹙,“你又想要怎么样。”
当年,就在当年,同一套流程,萧可菁将那所公司名片递给她。
于是错误如多米诺骨牌轰然倾轧,分隔线寸寸崩裂,将她抛入绝境。
而此刻,萧可菁依然是此番笑容,一点都没有变化。
萧可菁说道:“这个人,你想要什么答案,她都能回答你。”
沈初月站在不远处,注视到萧可菁的手中的名片,朦胧之中,名片的折射光色分外耀眼。
她看向邱霜意,而此刻的邱霜意的目光死死锁在名片上。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滞。
邱霜意恍然看清了印刷的几个字迹,视线骤然凝滞,连睫毛落下的阴影都颤动片刻。
沉默难捱。
而这一秒,沈初月意识到邱霜意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
邱霜意侧头时发丝微微荡开,额前碎发间,眉骨像冬日风霜冻结温柔的水面,却充满极致的克制。
多痛快、多折磨。
沈初月以为邱霜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但邱霜意没有。
她接过名片,指腹仍轻轻扣住名片边缘,指节泛出用力过度的青白,目光像是被锁入其中。
“以及,邱老板……”
萧可菁见她接过,唇角的弧度更加舒展,“半山这几年来的损失,全部算在我这里。”
邱霜意抬眼,眸光与对面人相撞,犹如自挟。
而下一秒,邱霜意听见最难以名状的字句。
“对不起。”
恍惚间,萧可菁这句 "对不起" 落得极轻,像片被风托着的枯叶。
萧可菁缓缓垂落下颌,耳环每晃一下都溅出细碎的光,“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当刀剑相向的时分,流露出最诚恳、又十分动听的真言。
萧可菁并不会因为赢了面前这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而洋洋得意。
她确实有时候会忏悔,让面前的年轻人这么早,就走向一个未知的、暗流涌动的世界。
邱霜意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然后呢?”
萧可菁唇角漫不经心地向上一挑,似笑非笑的神情若隐若现,随即轻轻晃了晃脑袋。
没有然后了。
与其说萧可菁了解她,不如说她了解这二十多岁的年轻和疯狂。
她一直都很欣赏邱霜意,这种并非因资源与人脉托举而年少有为的金贵,而是总会分要辨出是非而愿意错过种种商机的良知。
这种良知,千金难买。
萧可菁转身正要离开,刚迈出的步子突然顿在原地。
她恍然想到什么,又望向邱霜意。
“至于你和袁时樱在查西区的那块地。”
邱霜意眉目一颤,而萧可菁偏偏就知道她的想要听的细节。
于是,她也开诚布公:“西区新开发的地段,本是培慧园区和政府合作的公益建设项目,我是合作方。”
“舆论方面和资金方面,我不会拖累任何人。”
“如果小月老师愿意的话,可以调岗来到西区,以小月老师的能力,我相信她能胜任课程负责人这个位置。”
沈初月并没有想到萧可菁会将战线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早就不明所以。
又见得邱霜意手中的那张名片,这样薄的一张卡片落入掌心之中,还以为顷刻间被揉皱,然而邱霜意偏偏没有这么做。
沈初月纳闷,难不成事情反转了?
直到最后临走,沈初月顺势送她,萧可菁刚打开宾利的车门,便停顿一小会儿。
街灯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温暖。
“邱霜意!”
这一次,在朦胧的碎光里,邱霜意面色毫无情绪,而萧可菁坦然说着:“我知道这几年,你都在调查我,不过颗粒无收。”
她分明知道,邱霜意知晓她弃人以自保,但根本抓不住任何讨伐的证据。
冷风打在脸上,萧可菁的目光向下沉:“因为我没有任何问题。”
字句万钧,掷地有声。
她眼尾向上一挑,明知故问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恼羞成怒?”
—
沈初月所知道的故事,或许就那么多。
关于萧可菁和邱霜意曾经的商务后面怎么处理,她并没有太多得知。
就连最后邱霜意接过的那张名片,沈初月完全云里雾里。
而另一方面,培慧近几个月内部的项目进行调整,关于职位晋升的调查和考核,以及正如萧可菁所说的分区项目也在其中。
又加上处理各种家长和孩子的问题,沈初月根本难以分神给生活,就连妈妈偶尔打来的电话,都在记录中标红了一两天才发现。